听到德川家齐的附带条件后,在场的一众藩主、大名们反而都松了一口气。
有条件就好,怕就怕他没有任何条件。
至于说德川家齐给的限定条件,要求一定分配两个名额给有天分的平民读书人……这还能算得上条件?
岛津久光和松平延信当即就带头拜道:“哈依!我等谨遵大将军吩咐!”
等曾诚和刘鹤鸣离开了乾清宫后,浑身充满无力感的朱皇帝也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曾诚和刘鹤鸣想到的那些问题,朱皇帝也同样都想到了,朱皇帝也清楚一次处理近十万人的大桉到底会在大明掀起什么样儿的轰动——就算是有人站出来举起反旗都毫不奇怪!
当然,如果单纯的站在一个皇帝的角度来说,其实法不责众是好事儿,任由某些人挖开堤坝其实也是好事儿——没有苦的衬托,谁又能知道甜是什么味道?
只不过,朱皇帝最终还是决定全部处理掉。
所谓的法不责众,其实更像是洪水和堤坝的关系。
当洪水来临的时候,任何人负责的堤坝都有溃堤的风险,只有严格落实责任到每一个人,才能督促着所有人都努力加固堤坝。
如果因为所谓的法不责众就任由某些混账勾结起来挖空堤坝?因为那些混账王八蛋有家人所以就要放过他们?
这么做的唯一结果就是被他们拖着所有人一起去死——今天拖着百姓,明天拖着官老爷们,后天是不是就拖到朱皇帝身上了?
低头沉吟了半晌后,朱皇帝忽然抬起头来,沉声吩咐道:“从黑龙江那边调索伦营上洛。”
一直站在朱皇帝身后的张德全当即便应了下来,心中却也掀起了惊涛骇浪——大明诸多军队当中有两支军队比较特殊,一支是驻扎在京城之外的第一军,其下属的三个步兵师中,第一师所有兵源全部来自于山东布政使司,再其下的第一团更是完全由宁阳县的兵员组成,另外一支特殊的军队就是索伦营。
从名字上看,索伦营是一支营级的军队,然而在实际的编制上,索伦营却是一个完整的师级编制,而且这支军队的所有兵员全部来自于索伦部,从头到尾都是按照甲种山地师的标准装备和训练。
禁卫军第一军加上索伦营,虽然兵力上只有区区四万多人,但是其作战能力却是大明所有军队当中最为顶尖的,光是一个师级的索伦营,就能硬刚一个满编军!
更重要的是,禁卫第一军和和索伦营这两支军队一直敬朱皇帝如神,从来都只听从朱皇帝的调遣而根本不鸟其他人的命令,就连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刘鹤鸣都指挥不动他们!
朱皇帝抽调索伦营上洛这个举动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有胆子你们就直接造反!
只是张德全刚刚把朱皇帝的旨意发出去,匆忙赶到宫里的柯志明却带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国子监、京城大学的诸多生员,现在都聚集在宫外,要求陛下废除太祖皇帝当初那条“惟生员不许建言”的禁令,许多在京的官员也牵涉其中!另外……”
眼看着柯志明有些迟疑,朱皇帝忍不住冷哼一声道:“另外什么?”
柯志明心中一颤,躬身道:“另外,那些生员还要求陛下恢复科举!”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朱皇帝顿时哈的笑了一声,脸上的神色也逐渐变得狰狞起来。
尽管朱皇帝一直在努力改变,然而大明终究还是没能彻底摆脱掉封建王朝的某些特征。
或者说,有些封建王朝的残余特征是朱皇帝特意留下来的。
比如说民拜官——百姓平时见到官老爷们拱手行礼即可,可是一旦开堂问桉,百姓就该对官老爷们施以揖礼。
再比如说剥皮实草以及牵连家人乃至于族人的刑罚——既然受了百姓的揖礼,那就该做好好贪污六十两银子要被剥皮实草的心理准备。
当然还有一条,那就是朱重八当年“军民一切利病、并不许生员建言——果有一切军民利病之事、许当该有司、在野贤人、有志壮士、质朴农夫、商贾技艺、皆可言之。诸人母得阻当,惟生员不许”的规定被朱皇帝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没错,大明可以允许农民对朝政指指点点,可以允许其他任何人对朝政指指点点甚至可以让他们在报纸上发布文章指点朝政,但是唯独不允许“生员”这个群体指点朝政。
所谓“生员”,就是指从县学一直到大学的所有读书人——大明强制要求所有孩童必须接受完整的社学和县学教育,但是到了府学和大学就不是强制性的了,因为大明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这也就造成了一个很神奇的现象,大街上随便抓个人问一句可能都是县学毕业,但是真正读完府学甚至只是读过府学的就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能够读到大学、读完大学的就更是少之又少。
也就是说,按照之前大明或者大清的标准来看,现在的大明可能会有上亿的秀才,但是举人老爷和进士老爷却依旧是稀罕物。
民间也同样默认那些在大学读书的读书人等同于进士老爷,虽然随着数量的增多而略有泛滥的趋势,但是再怎么泛滥,进士老爷的地位却还是隐隐要高人一等。
自从朱皇帝重新建立了大明之后,原本能压得自个儿家里喘不过气的赋税没有了,自个儿家种出来的粮食全部都归了自个儿家,也不再有地主老爷上门讨租子了,半夜饿醒却只能靠喝水充饥的日子更是一去不返。
这是什么?
这是活命的大恩!
眼下这些读书人不想着报效皇帝,反而跪在宫外哭着喊着要恢复祖制,他们想干什么?
也就是说,按照之前大明或者大清的标准来看,现在的大明可能会有上亿的秀才,但是举人老爷和进士老爷却依旧是稀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