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皇帝与平民之间的沟堑,这些青壮自然也就放开了许多,刚刚还憋在心里的话现在也敢说了,朱皇帝自然也就听到了他想听到的消息。
这些消息有很多都是农会跟天地会都打探不到的,甚至连锦衣卫和东厂都很难打探到。
不是农会跟天地会不用心,也不是锦衣卫和东厂不专业,而是在有心想要隐瞒的情况下,确实能瞒的住。
比如说隔壁西乡也就是汶上那边儿的黑石厂,再比如说磁窑那边儿的黑窑,再比如说茅庄那边儿的黑煤矿。
这些黑厂黑矿黑窑之类的规模不大,影响也不大,就连工人都不是用的大明百姓——大明基建的项目太多,用到的劳工也多,所以偶尔“死”几个劳工也很正常。
像刘庙村倒还好一些,毕竟是龙兴之地,不光是宁阳县的县老爷盯的紧,整个泰安府乃至于整个山东布政使司都盯的紧,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自然也就没有生存的空间。
类似刘庙村的还有玉皇山和孟良崮等地方。
可是除了这些地方之外,这种乱七八糟的情况可就多的很了,而且像朱皇帝之前在宁阳火车站那里碰到的斗殴、行窃、行骗等破事儿也都多的是。
听着这些青壮口中的消息,朱皇帝心里的杀意也是越来越重。
这一个个的,狗胆子都挺大的哈?
不用怀疑这些青壮说的是真是假——千禧年后都大把存在的事情,大明就不存在了?
朱皇帝从来就不相信大明会海清河晏,只是朱皇帝也万万没想到,这才过上几年的好日子?这种糟心事儿就开始冒头了!
想了想,朱皇帝最终还是强压下心中的杀意,又对一众青壮们问道:“咱庄子里读书的情况咋样儿?还有没有哪家的孩子没书读的?”
刘狗剩摇了摇头,答道:“这个倒是没有,毕竟是有官府兜着底儿,就算有些孩子打小就没了爹妈的,也都在县里慈幼局的安排下进学读书了。”
兴许是知道朱皇帝想听些什么,刘狗剩还特意补充了一句:“附近那些庄子里的孩子也都能读书进学。”
朱劲松点了点头:“走,咱都回去,都回去把家里的老哩给带上,待会儿咱好开席!”
等一众青壮们各自散去后,朱劲松又带着张德全在村子里逛了起来。
此时朱皇帝要摆席吃吃饭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刘庙村,整个村子里的老老少少也都在农会的指挥下往打谷场聚集——除了打谷场之外,其他地方也没办法让整个村子的人都聚在一起吃饭。
只是这么一来,倒也没有人打扰朱皇帝闲逛了。
在村子里绕了好大一会儿后,朱皇帝忽然指着一片空地叹了一声:“这儿就是朕当年住过的地方,当时是两间用泥胚垒起来的房子,再加上两间用泥胚垒起来的厢房。现在,朕……”
朱皇帝忽然顿住了。
紫禁城是皇城,乾清宫是寝宫,自个儿……还有家吗?
或者说,皇帝就注定要以四海为家?
笑着摇了摇头,朱皇帝又接着说道:“德全啊,你说,有人跑到你的家里捣乱,甚至想在你家里挖洞、偷钱,你会怎么办?”
张德全当即便躬身应道:“回皇爷,奴婢会抓人,然后报官——要是搁大清那会儿,奴婢可能会直接杀人。”
朱劲松先是一愣,接着便指着张德全笑了起来:“你个老东西,倒是学会邹忌讽齐王纳谏了?”
这也是相处之道——就张德全这样儿的,朱劲松怎么称呼他为老东西甚至狗奴才都没事儿,要是朱皇帝好好跟他说话,张德全他们反而会感觉很别扭,纠正了好多次也没纠正过来,朱皇帝干脆也懒得纠正了。
想了想,朱皇帝才开口说道:“行了,朕就按你说的,先拿人,再报官。”
张德全赶忙捧了一句:“皇爷慈悲!”
朱劲松再一次摇了摇头,干脆又带着张德全往打谷场而去。
……
当朱皇帝在打谷场上请刘庙村的百姓吃四八席的时候,身为宁阳县知县的李广胜却在县衙里骂开了大街:“我入他娘的,这些狗入的东西自死就自个儿死去,非得拉上本官算怎么回事儿?”
胡乱骂了一通后,李广胜又将目光投向了宁阳县的警衣卫百户:“张百户,这次就有劳你亲自带人去抓捕这些王八蛋,务必要一个不少的全都带回来,回头全部送交都察御史衙门审问!”
警衣卫张百户先是应了,接着又皱着眉头道:“那些小偷小摸的倒还好说,可是那些黑窑黑矿之类的,只怕没那么容易吧?毕竟能通过工地搞到劳工,又私下里开了这么多年的黑窑黑矿不被发现……”
李广胜顿时急了:“好我的张百户,他们现在就是手段通天也没有了!这次的事儿,是皇上那边儿发现的,你们警衣卫还有我这个知县,外加锦衣卫和东厂的那些人都得跟着倒霉!”
想了想,李广胜干脆又多透露了一点儿消息:“这次不管牵连都谁,也不管所犯罪行大小,一概都要从严、从重,原本只够流放的,这次就得掉脑袋,原本要掉脑袋的,这次可能就得凌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