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肉吃到了嘴里,于是它爆炸了!等待多时、只有肥肉独有的油香,立即放射至你的全身,乃至你的灵魂。你,一块几乎干涸的土地,在甘霖中复苏,并陶醉。后来,你终于平静下来,像一只帆船懒洋洋地停在风平浪静的水面上,没有了前行的心思,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已获得,什么样的风景都已见过,心满意足了。
而一个屠夫,直接关系到你对肥肉愿望的满足。这是他的权力。
村里只有一个屠夫,管着方圆四五里地的人的吃肉大事。姓李,高个,颧骨突出,眼窝深陷,皮肤黝黑,像南亚人。络腮胡子,又浓又密。大人小孩都叫他“大毛胡子”,当然只能背后叫。他既杀猪,又卖肉,出身于屠夫世家,杀猪水平超绝,将一头猪翻到,再将它四爪捆绑,然后抬上架子,打开布卷,取出尺长尖刀,猛一下插入它的心脏,热血立即哗啦喷出,等那猪一命呜呼,再将它从架子上翻落在地,吹气,沸水褪毛,开肠破肚,一气呵成,堪称艺术,无人匹敌。卖肉的功夫也很好,问好你要多少钱的或是要多少斤两,就在你还在打量那案上的猪肉时,刀起刀落,已经将你要的这一份肉切出,然后过秤,十有八九就是你要的分量,最多也就是秤高秤低罢了。拿了肉的人,回家大可不必再用自家的秤核准。此人,一年四季总冰着脸。因为,他不必要向人微笑,更没有必要向人谦恭地、奉承地笑。无论是杀猪的刀还是卖肉的刀,都是那个时代的权力象征。狼山边上,有个圩塘,住的全是些外乡逃荒躲债来的穷人;有做手艺的,有做小本生意的,真是“敲锣卖糖,各做各行”。
其中有个人家,父子四人都做木匠,穷圩子里哪有多少木工?
于是,老木匠想了个法子——做扁担卖。他们手艺精,做出来的扁担又经看,又耐用,平担、翅担,刨得精光锂亮,上肩挑东西,像轻了几十斤。
俗话说“七分力气,三分扁担”,就是这个道理。最有名的要数“响担”,不论挑什呢西,“唧格,唧格”,挑到哪里,响到哪里,哪里好似“三月里的哨子——清脆响亮”,听了心上真惬意,劲也加了几分。
老木匠父子做扁担出了名,上门来买的人越来越多。
有个外乡人家娶她妇,挑嫁妆要用扁担。
这人是个老迷信,忌讳特别多。
肩担不准用桑树,因为“桑”字和“丧”字同音,不吉利;也不肯用杨树,说“杨”字谱“扬”,“风风扬扬”,不稳重。
到底用什木料好,自己也说不清。他找到老木匠出了这么个难题。老木匠笑着说:“这有何难,用榆树吧。”“榆‘余’同音,家常有余,年年有余,吉庆有余呀!”那人高兴得嘴都合不捉,立即付钱,要定打八条。
老木匠到处找呀找呀,找来找去,只找到七根榆树扁担料。
眼看约定的日子快到了,大儿子对爹说:“古戏上还兴个狸猫换太子哩,我促就用杨木代一代吧。”说罢,就动手做了条“鬼头杨”树的刷担,看上去和其他七条没有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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