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后的马拉申科有些不敢直视基里尔那空空如也的眼睛,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去怎样开口打开话题,反倒是来自基里尔的率先开口令马拉申科感到猝不及防。
“车长同志,我妈妈她还活着,我叔叔、政委同志他在骗我,对吗?您可比他的权力大多了,您肯定已经派人去救我妈妈了,她现在应该住在最好的医院里。您连朱可夫大将都能时常见到,这样的事情肯定是小事一桩,对吗?车长同志,一定是这样,对吗?”
基里尔的愈发慌乱话语中缺了一种很重要的味道,正如那双空洞无神的双眼一样令马拉申科感到有些害怕、不敢去回答和面对。
如果用无情的事实去报以回答,残酷的真相是不是会彻底摧垮基里尔心里仅存的希望?即便这微小的希望自打一开始就虚无缥缈、根本不存在,但基里尔仍然像是沙漠里快渴死的人奔向海市蜃楼一样不肯放弃。
那强烈却又无比脆弱的深深执念简直如烛火一边轻捻即灭,脆弱到马拉申科甚至不敢用真相去加以触碰。
人在绝望的时候总会去愿意相信理想世界里那些美好的事物,纵使一厢情愿总是得不出正确的答案,但如此这般的真理仍旧千百年未变、屡屡发生上演不分国界。
年轻的基里尔也逃不出这个早已被探寻但却始终跳不出来的诡异怪圈,从身心到灵魂已然被完全禁锢其中。
“基里尔...我...政委同志,你叔叔他...我真的......”
始终找不到恰当开口方式的马拉申科强忍着内心的焦虑,这种一心想要吧把基里尔从崩溃边缘拉回来但却无从下手的深深无力感,真的令此时此刻的马拉申科全身每一寸的细胞都倍感煎熬。
即便马拉申科没有开口,但眼睛一直在眼眶里不断颤抖的基里尔,却几乎已经猜到了最终的答案。
这个在自己心里一直宛如山峦般高大、总是在用背影保护着自己的男人,说到底也只能是像自己的叔叔一样,只能用那无情的回答再一次撕碎自己的希望与所有一切而已。
“这不是真的!你们都在骗我,你们所有人都是骗子!我妈妈她还活着,她是那么的健康,她捧着鲜花一路把我送上了火车又追着火车跑到了站台的尽头,她呼喊着我的名字会等我回去,她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我要回家!我要见我妈妈,你们这些骗子!你们都在诅咒她死,我不相信!绝对不信!”
情绪几近崩溃的基里尔大声嘶嚎着起身就跑,但一只坚实有力的大手却赶在最后的关头向前一扑,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强行绊住了他的步伐。
一双哭红的眼睛止不住泪涌的基里尔反复试图挣脱这只攥住自己手腕的大手,但不论自己怎么用力,那只大手就像一柄钳子一样死死攥住就是不松开。
待到想要逃离一切的基里尔终于下意识般地回过头来之时,看到的却是一张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晶莹眼角脸庞。
“至少不要让我再失去你,基里尔,因为...你对我而言同样是那个死都不愿失去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