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嫪毐面上毫无波澜,不似作假,吕不韦心中颇为满意,继续道:“你的名声,咸阳百姓闻之甚广,实在太过惹眼,若是以郎中的身份留在太后身边,难免会有损太后清誉,致使大秦威名受损。”
“届时累及太后声誉,大王知晓之后,怪罪下来,为了证明清白,只怕你难逃一死,所以本相拒绝了太后封你为郎中的提议。”
一边说着,吕不韦平静的老眼依旧在注视着嫪毐,见其依旧如往常的掩日一般冷漠无情,毕恭毕敬,方才话锋一转,微笑道:“不过,太后要人之求,本相也并未拒绝。”
“大王尚未加冠亲政,太后监国,身负大秦之重任,她若是出事,必然会使大秦生乱。”
说着,他默默回身,缓步向着自己的主位走去,边走边道:“今有六国宵小,畏惧我大秦之威,妄图使用腌臜手段,谋害太后,以乱我秦国,阻我大秦锐士东出,唉,不得不防啊。”
嫪毐闻言,已然猜出了吕不韦的意思,当下恭声道:“属下愿为相邦分忧。”
吕不韦微微点了点头,看着嫪毐道:“说起来,你追随我,也有十年了吧?”
嫪毐点了点头,这才挺膺抬头,正色道:“已有十一年。”
吕不韦闻言,呵呵一声,苦笑道:“十一年吗?唉,老了,许多事记不清喽!”
“当年属下年纪虽小,却混迹街头,与一群地痞流氓为伍,相邦大恩,收留属下,并让人传授绝顶武艺,嫪毐才有今天。”
“相邦之于嫪毐,犹如再生父母,属下誓死追随相邦,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诶,呵呵呵呵,”
吕不韦摆了摆手,笑呵呵的样子明明看起来和善可亲,却给人以奸诈的感觉。
“哪里用什么赴汤蹈火。”
“你自打接任掩日剑之后,尽忠职守,四处奔波,不仅劳苦,且功也高,说你为本相立功无数都不为过。
这些本相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在罗网这么多人中,也最信重你。不过,说起来,这些年,辛苦你了啊。”
嫪毐再次躬身,拱手一礼,却是并未接话。
吕不韦继续笑道:“不过,江湖上腥风血雨,刀光剑影,一个不慎,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你终究是本相看着长大的,本相也不想你整日奔波,时常身处于险境之中,都加冠了,连家也未成。”
“这样吧,给你派一个没有江湖厮杀的任务,你意下如何?”
嫪毐已然知道了他的意思,虽然心中暗怒,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清声道:“但凭相邦吩咐,嫪毐万死不辞。”
“呵呵,”
吕不韦轻笑一声,手拂长须道:“大王素有鲲鹏之志,如今年龄愈长,有了自己的心思,太后对军国大事,向来不感兴趣,本相不得不劳心劳力,勤于朝政。”
“然其虽然信重本相,如今却也有颇多怨言,渐生隔阂,呵呵,”说到此处,吕不韦自嘲一笑,面容上难掩苦涩,叹息道:“只恐功高盖主,终将难免车裂族诛、远逃郁死之前祸也。”
嫪毐闻言,顿时默然,作为一个学文且勉强算高材生的人,先秦历史他还是了解些的。
其所说的车裂族诛、远逃郁死之前祸,正是指的秦国的两位前丞相,商鞅与张仪。
商鞅虽是左庶长,其职位也大体相当于丞相。
二人之功自是不必赘言,然其结果,也着实有些凄惨。
这一点,倒是和吕不韦有些相像。
甚至真要从某方面说起来,商鞅与张仪比吕不韦还冤。
只是,他终究不是那个嫪毐,吕不韦恐自己与赵姬有染被嬴政知道,“恐祸及己”,以致身败名裂,却拿自己来做替罪羊,让自己陷身险境。
如今还想让自己为他所用?还要替他当内奸?探听消息?
真的是打得好算盘,把他嫪毐卖了,还想让自己替他吕不韦数钱?
真当谁都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