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长入乡随俗,找了条小船,出几文钱,让其撑着自己向南走。
船家戴着斗笠轻轻撑着长长的船蒿,小小的船儿在水流中穿梭,十分轻盈迅捷。
这种船是这方地域的主要交通工具,船身狭小低矮,上面有个竹篾编的船篷,为了防腐漆成黑色。里面只铺了张草席,乘客往往坐在船头,看着前方,与船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聊天,路途便在这种悠闲中过去。
“客人从江北来的?那可真是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这里的口音相比中原来说,有些绵软,和这里的山水一样,人也普遍长得秀气。听到船家的感叹,方长笑道:“中原和江南紧挨着,从这里道江北不过几百里,这天下不算大,本就是一家。”
船夫手上撑蒿的动作毫不放松,对船头坐着的方长笑道:
“客人走南闯北见识的广,当然感觉天下小的很。像我们这样天天撑船,总在这一片儿转悠,每天走不了几十里路的人,自然是感觉天地广阔,难以奢想。”
“说白了,还是和四方行走的路程远近、时间长短有关,若是有朝一日,平常人家也能用现在十倍的速度到处走,那么说这天下因此小了十倍,也不算差。”
方长抚掌大笑,称赞道:
“哈哈,甚是有理,船家此番话语,称得上是真知灼见,您今年贵庚?”
“五十有三啦。”船家笑了,仰头看了看天说道,他下颌上斑白的胡须,也这动作晃悠了下,“我孙子也快能撑船了,不过这里新来的知府老爷,说让他那个年纪的孩子,尽可能识几个字。”
“这事儿我说不上来好坏,不过这新知府是个好心人儿,正好家里还算宽裕,便将其送了去,现在已经能写全家人的名字了呐。我老杨家,几代人斗大的字不识半个,如今也要出个有文化的后生了。”
方长回头说道:
“恭喜你啦,船家。”
“哈哈哈,同喜同喜。”船家的兴致很高,他问方长:“客人您这是要去南方?不过看起来还是要在附近游览一番的。”
“船家好眼力,”方长笑道:“这周近可有什么好地方值得一去?”
“这倒没有,周围只是些平常事物。”船家不停撑蒿,顺便想了想后摇头,“若说热闹地方倒有基础,一是府城里面的万般繁华,二是前面不远处的集市。”
方长嗯了一声,继续问道:
“那么这府城和集市的热闹,是否又有什么说法?”
面对这个刁钻问题,船家也不怵头,他想了想,回答道:
“府城那自然是好地方,左近没有的店铺那里有,左近没有的巧手工匠那里有,左近没有的吃喝用度那里也有,来自天南海北,周边人都喜欢去玩儿。虽然府城年前遭了兵灾,但还好现在朝廷攻过来快,那里休养没多久就恢复了旧观。如今那里又开了学堂,开了书馆,人气旺起来后,好去处多得很。”
“前面集市在周边也颇为有名,那里在我爷爷的爷爷那时候,原本是个草市,贩买些盈余粮食,卖些从河里捕上来的鱼虾、捞出的菱角,贩售些挖来的笋、打来的猎物,或者是家里自己织的布、纳的鞋底儿。只有一两个衙门帮闲,在那里随便收上几文税钱。”
“结果一两百年过去,每当有了新玩意儿,周围人还是喜欢挑去那处集市贩卖,因为那里人数多人气旺,最适合做生意。久而久之,此处就已经成了个不次于府城的地方,客人若是有兴趣,可以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