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并不是胡说八道,侍郎出身显贵,想来没有在大雪天作战的经历。在塞北作战,遇上这种天气最是磨人,风里面甚至可以凝出冰碴子来,要是骑马跑上一段路,裹着再厚的毡布也会冻成冰块,出日头还好些,不出日头的话简直就是噩梦。
“战士们披不了甲,挽不得弓,还极耗体力,只要出阵半个时辰,便会冻得受不了,几年前我随军出战的时候,那个幢里十人之中至少有三人冻伤。裴侍郎这样捉紧得催促斥候冒雪前进,长途奔波,除非他们走的同时拉上好几车辎重干粮,不然活下来的概率微乎其微。”.CoM
裴世矩没有责备他,只是微微一笑,道:“你倒是观察细致,看来不是只会冲阵厮杀的莽汉。”
叱罗艺‘羞涩’低头,说道:“我爹平时会教我一些。”
裴世矩点点头,忽然又问道:“达奚将军最近在做什么?我倒纳闷了,他是一军主帅,为什么到现在他还一点都不慌,让我一个监军四处操心?”
提起达奚长儒,裴世矩的心绪是颇为复杂的。裴世矩向来是一个有主见的人,达奚长儒也很强势,两人这段时间不管在军务还是政务上都有摩擦。在达奚长儒知道裴世矩自作主张领兵逼迫达头之后,他对裴世矩的感观变得更加不好。
在他看来,一个军中只能有一个说了算的人,裴世矩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冒犯了主帅的权威。对于达奚长儒的不满,裴世矩也心知肚明,但他坚持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他联合了达头一起对抗摄图,即便齐军这次不能击败摄图,也已经促成了突厥的东西分裂。
这不正是陛下所希望的?
在本身并无错误的情况下,他当然也不会向达奚长儒低头。但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达奚长儒现在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和裴世矩这个实际上的监军商量了,裴世矩要知道达奚长儒最近的动向,还得通过其他人旁敲侧击的询问才行。
“达奚将军最近在找人画图。”叱罗艺说。
“画图?”裴世矩眉头一皱,不明所以。
“达奚将军上次命人去取此处的堪舆图,发现舆图许多地方都标注错误,除了寥寥几条道路和几个黑点注明是各部所驻之地,其余各部的驻防情况、地形地貌、河流山川居然是一片空白……一旦敌人来攻,我们猝不及防,又不了解山川地理,会吃大亏的。”
裴世矩不以为然,摇摇头说:“天气如此严寒,对敌我双方都是一个大麻烦,摄图如果倾力来攻,一旦被风雪所阻,必然得不偿失。即便他们的家底再厚,也经不住这么消耗的。我以为将军实在是多心了,我们当务之急,是尽快扫除北面的敌人,再找到摄图主力,免得贻误了战机才是。”
“非也,”叱罗艺很佩服达奚长儒,听见裴世矩对他决策的不满,便忍不住为他分辨道:“将军说了,北面的敌人护着摄图的辎重,是摄图的命门所在,摄图一旦撤走,一定有用得上这些物资的地方,他们十有八九还会路过此处。所以与其冒险搜寻,不如以逸待劳,等摄图送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