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无奈,但这是现实。
或许在一些小说和电视里,皇帝要风得风、无所不能。
但要明白一点,皇帝的权力是封建时代的社会框架决定的,在这个框架的规则以内,他要做什么无人能阻拦,但如果他心血来潮要把这个框架拆了,姑且不论他能不能做到,一旦他做了,那就是自绝于天下!
高纬不做这样的蠢事。但他要求变,要求新,要不断的追求更加利国利民的道路。
他一个人是无法做到的,他需要一个能干的战友。
而祖珽已经老得快要进棺材了,胆气也渐渐消磨了,和大多数的老臣一样,开始变得守旧,安于现状,这样一个宰相,无法助他完成匡扶天下的伟业。
他需要一个更加年轻、更有担当、更加无所畏惧的宰相!
这一番谈话,最终还是不欢而散,虽然皇帝从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的情绪,但辅佐皇帝多年的祖珽还是隐隐察觉到陛下心态的转变,开始忧心忡忡起来,直到日暮时分,祖珽的家人请祖珽用晚膳,祖珽却摇摇头道:“不吃了,拿纸笔来,我要上表请辞,回老家去。”
家人大惊,忙问其故。祖珽叹息着说道:
“我如今如此老迈,眼看活不了几天,中枢又如此繁忙,没有宰相镇着可不行……虽然陛下不嫌我尸位素餐,可我也该多为朝廷考虑,就这样吧。”
祖珽让家人掌灯,思量了半晌,才提起笔在宣纸上写起来……其实,他的心里倒远不如表面上端着的那样平静:陛下一统天下已成定局,再无反复可能,今皇帝无敌于天下,颇有敌手难觅之感,然大战方熄,国家尚无余力再起战端,只能用心于内政,放眼于朝堂……
“唉……”
祖珽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昏黄烛光下,佝偻着的腰背更低了几分。
有些人,要倒霉了!
当夜,祖珽上表请辞,皇帝不允,三日后,祖珽再度上表请辞,皇帝仍不允,又四日,祖珽第三次上表请辞,皇帝见再三挽留仍是无果,只得准允。祖珽获封燕郡公,赐田三百亩,并赐下珍宝无数……
且不说右相之位终于空出,底下如何明争暗夺,还没等大家缓过气来,早朝间,高颎一篇奏折马上捅了篓子:“……当日朝廷改制,只限于河北、河东、淮北等腹心富庶之地,未能推广全国,今北方一统,江山四处不能再各循其例,须有一个统一的章程,臣请再查户籍,将均田法、里长制推广全国……另外,据多地上报:‘昔日施政时,初给人田,权贵皆占良美,贫弱咸受瘠薄’臣也请彻查,并废除劣政!”
此时日光才出,斜斜照入殿内,高颎捧着奏章昂然出列,满朝公卿的风采竟被他一人压下!
且不说听到奏章内容时,一大批人如何目瞪口呆,许多本持中正立场的臣僚也渐渐回过神来,看向高颎的目光难掩骇然,宛若在看一个疯子。新笔趣阁
这人……莫非是想做右相想疯了不成?!
他这是要做孤臣,自绝于朝堂吗?!
所有人都被此人言论震了一把,好一阵说不出话来,但一些莫名愤怒的情绪正在心底悄然酝酿,那种眼神,就好像在说‘我们之间出了叛徒!’
阳光很暖煦,斜斜地照在龙榻上,并不刺眼。皇座之上,皇帝眼底也难掩震惊,但很快为慎重所取代,帝冕前的一帘旒珠遮住了皇帝的表情,让人看不真切……高纬定定地看了高颎好一阵子,这才感慨地叹息了一声,抬手指着高颎说道:“呈上来。”
这声叹息像是无奈,更像是松了一口气,不为别的,只为高颎这番为国为民之心,只为了祖珽之后,他很欣慰的看到又有人能接过大权,挑起大梁!
如果说此前,他还在一干人选之中摇摆不定的话,那么今日清晨的这个早朝,高颎站出来的那一刻,无疑将皇帝心中的顾虑一扫而空,从此右相的接替之人不会再有他选!
高纬终于感到舒心了一瞬,他找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以手肘支在龙榻的扶手上,默默翻动着奏章……大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再出言,宛若等待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