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一地水利不兴,须就近在便于汲水的地方垦荒,以备天旱之虞。这些难道不是政绩吗?总之,朝廷的粮食已经拨付给他们了,如何做为,是他们的事情。我朝当下之国策,这兴农一节最重要。只要所辖民户农桑兴旺,人们安居乐业,即为大功一件!”
高纬自然准奏,于是下一件事就提了上来。祖珽上奏,这些年因战事不断,每年都要募兵以补军力。但现在国策已经变了,讲究“农为邦本”、“抚民以静”,再养着如此多的军队,显然不合时宜,应当将一部分军队给裁撤下来,专心务农。此言一出,当即被政敌揪住把柄,大力反对起来。
他们急忙出班奏道:“右相荒谬,陛下早先便说过,休养生息,不意味着马放南山。我大齐强盛,不正是因为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做为支撑吗?你提出裁军,岂不是要自毁长城?若是战祸一起,我朝从那里去寻军队抵御?你究竟是何居心?!”
高纬也似乎有点恼怒的样子,说道:“对呀,虽然如今正是非常时期,朕不想征战,然边防不可不备。若边防不备,敌国入侵,又起狼烟,就会影响国内的安宁。再说,朕的府军规模已有二十万,他们本就是半日耕作、半日训练的,不用裁撤也耽误不了农事。”
祖珽出乎意料的有骨气,说道:“当初有规章,府军可以简点取入军中的,都是年满二十,身高体壮的人。臣说的裁军,自然不是指他们。臣指的是……还屯在晋阳军营里那些人,加上他们,我朝林林总总养了得有五十多万大军了,负担实在是太重了,非得裁撤掉一批不可!”
众人早料到会有一番疾语厉声,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听到祖珽的话语,还是忍不住骇然失色。祖珽这是要干嘛?他怎么敢?!于是在一部分人要杀人的眼神之中,祖珽将腰杆挺直了,说道:
“臣闻,兵不在多,而在精,若精简壮健,人倍其勇,所谓精兵是也。虽然六镇诸军曾立下过赫赫大功,但多年下来,已经堆积了很多老弱病残,这些人不能从军,只能挂名吃空饷,其数虽众,然终归无用。朝廷可以给他们一笔丰厚的抚恤,准他们回家荣养,对他们而言,也是一桩美事。”
“——祖珽!住口。”几个大臣涨红了脸色,纷纷从队伍之中站出来,捧着笏板,顿首道:“陛下,万万不可听信祖珽的话,他这是要将我大齐的鲜卑铁骑给拆掉,将对陛下忠心耿耿的晋阳六坊给拆掉!若是六镇士兵不存,大齐如何抵御外敌,这岂非自毁长城?如此奸佞之臣,如此用心险恶……陛下!臣请发落祖珽!”
这一弹劾,便有不死不休的架势。祖珽浑身绷紧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明白,自从他提出这个议案,那局面便就是不死不休了!这个时候,陛下也不好表态,只是静静的看着。祖珽知道自己这个马前卒如果不与他们分出个上下高低来,皇帝是不会主动站在他这一边的,于是他把心一横,说道:
“诸位何必曲解老夫的意思?老夫的意思是,把老弱病残给裁撤掉,再招募一批青壮入伍,难道那些五六十岁的人还能上战场了不成?裁撤下来,也是为他们好。随着我朝的节节胜利,与伪周迟早有一国战,没有足够的青壮做为主力,终究无法获胜。何况,我朝决心抚民以静,若是人五十岁了还混在军旅之中,那与我朝的国策相悖,孰轻孰重,在场的诸位自然明白!”
朝中各臣僚都明白祖珽向着六镇发出最后的冲锋了,现在正是站队的时候,于是在心中权衡了一下,纷纷站到能代表自己利益的那一边队伍中去,为其摇旗呐喊。
朝中瞬间又喧嚣沸腾起来。
高纬高踞皇位,冷眼旁观,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不管事情的对错,总之驳倒对方就是了!
果然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史官在侧奋笔疾书,等了半天,却不见皇帝有所反应,反而是等到他们都吵得累了,高纬这才说:“你们下去吧,容朕好好想一想。”说完,他起身向后面走去。
反正这事,还得接茬论!
PS:再有几章,把那两个二五仔和六镇搞定,然后就可以直接跳到几年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