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某非昏碌之人,但此战关乎重大,高某自认如今水平不如王将军,所以才愿意让王将军参与大军统辖事务,若是换了别的地方,高某人是不会与将军客气的。”
“我们就上岸,现在风大,船摇来晃去的,我的头都晃晕了。”说罢,他站起身摆动手脚,大声嚷道:“来人,把我珍藏的美酒搬出来,我要与王将军痛饮一番。不要杯子,只要盆钵一般大小的粗瓷大碗!”
王峻向高延宗投去感激的目光,王峻被旧案缠得浑身狼狈,子孙的进阶之路也被他的这一个污点给堵死,说他不想立个大功打个翻身仗是假的。今上看重功勋,他若能在此战之中分得一份军功,王峻一家就能翻身!高延宗肯让出部分权限给他机会,使得他感激不已。
十只大碗摆在了食案上,一名军仆端出了一只酒瓮,泥封解开,一阵清香散出,众将官围坐在一起,高延宗豪迈端碗,说道:“我等奉天子之令,征讨胡虏,此酒,便当我们提前庆贺破虏杀贼的大胜!诸位……饮盛!”说罢,仰面一饮而尽,一众将官亦跟随,纷纷端碗,分尽此酒。
四丈多高的狼头大旗耸立在汗帐之前,穿越半个大陆的风将旗帜托起,旗上的金色狼头张开了血盆大口,仿佛要吞噬苍宇。在草原上,突厥可汗的威严从这里向草原的每一个角落辐射过去。
宽阔的汗帐此刻也显得拥挤起来,所有突厥的首领都在此地,共同向天神祈求赐福。
狼旗底下拴着一只白羊,羔羊不安地转动,声音却完全被萨满们的吟唱声所掩盖,在围绕木柱围了七圈后,两名萨满从队列里走出,拔出锋利的尖刀,将羊羔放倒,锋利的匕首捅进羊的脖腔之中。
羊抽搐了片刻便不动了,羊血在木柱下喷薄而出。持刃的萨满放下了尖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出了一根木棍,点燃了扔进柴堆里,熊熊大火从里面升起来。围观的突厥人群之中爆出一声欢呼。
萨满举起手中的木油碗,白色的浓烟开始弥漫,突厥人跪下,虔诚地向他们的狼神祈祷。祈祷狼神保佑他们可以抢到足够多的战利品,也祈祷自己的可以平安归来……
萨满不断怂恿着突厥的贵族们,告诉他们:“天神说,狼的子孙应该跨上战马,去夺取中原人的土地,用他们的财富和血肉做为祭品呈现给它!我们要出征、要猎杀、要夺取两脚羊们的一切!”
篝火映照着他脸上涂满的油彩,仿佛魔鬼的剪影,癫狂的信徒们更加疯狂,而突厥的大汗佗钵却一言不发,在出征之前举行这个仪式是突厥人的传统,比起他这个大汗,人们更敬畏神明的力量。
人人都在为即将南下的杀孽为欢呼,只有佗钵知道,在突厥的兵马跨过雁门之前,他都无法确定自己在这些天得到的那些承诺能否兑现。
若败怎么办,这些疯狂的野狼子孙,会不会把他给掀下可汗的宝座?佗钵望向了天空,天空湛蓝,偶尔可见雄鹰掠过。
阴山,已经几乎被冰雪覆盖,这是一座高大的山峰,是中原王朝抵御草原游牧民族的第一道防线。
往南,地势缓缓压低,冰雪覆盖的草原延伸到视野无法触及的远方,望过去满眼都是苍白的颜色,天地间几乎一片纯白,有冰封的河流如玉带一般流过平缓的地面,在河流的边缘,无数白顶的帐篷搭建了起来。
这都是最近赶来的部落,也不全是突厥人,还有鞑靼、铁勒、室韦等族的人,从东方的沿海到阿尔泰的日落之地,突厥的狼旗遍布整个北疆。不久后,还会有更多的人在这里聚集。
突厥人如同冬日里南移的浓重阴云,越积越厚,越积越厚,迟早它会不堪重负,降下一场埋葬众生的暴雪。雪原上有人骑着战马疾驰而过,在一处山包上勒住战马,向远处眺望,见到了这一副景观。
“十万!”慕容三藏肯定地答道:“这还不是全部,只是大半部分,还有些部落不会来这里汇合,而是被调往集结在燕州、幽州以北,这场大雪过后,恐怕佗钵就会去那里率领他狼骑大肆南下了,最终的总兵数恐怕会超过四十万。也就是说,不算其余州郡,光是阴山一线,我军便要对上二三十万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