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入伍四十年,头一回听到有上官如此推心置腹的为士兵说话,就为高刺史这句话,我的那份俸禄也不要了,我就跟在刺史跟前赴汤蹈火,战死无怨!”
又有一将官表忠心:“大人待军中将士如同父兄,就凭这份恩情,这份信重,我代我麾下所有兄弟说一句,我等唯大人马首是瞻,刀山火海,绝无二话!”
高颎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感动的神色,劝勉了几句之后,便宣布退下了。两日之后,大军从平州开拔,奔赴昌黎。
此时此刻,督军三州的都督高宝宁也正进行紧急战前动员。在座的所有人心理都泛着不同的情绪,或恐慌或亢奋或悲哀,但他们脸上都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
“突厥重围安乐郡,左相公函,要求二都督府立即出兵解救,”高宝宁缓缓开口道:“东路军是我军,西路军是高延宗部,将南北夹击此处……”
“都督,我军军力,恐怕办不到。”参将为难到:“平州与安乐相距甚远,得越过长城……安州又为突厥占据,要救安乐实属不易。”
“那就全力打通一条路,将安州先光复了再说。”高宝宁斩钉截铁,“安德王将兵分两路,大军出塞直击敌军,我们北面发兵以为侧援,顺势夺回安州。”
“正不知都督要调用多少兵马?”一契丹将官拱手,犹疑道。如果是别的也就算了,契丹八部为齐国附庸,齐国对契丹有征兵之权,归附的契丹、奚人、靺鞨诸部,都要听从营州都督府的征调,这是都督的权责,既然高宝宁铁了心要出战,那么契丹诸部也不得不扈从。
他们想知道高宝宁要调多少人。
高宝宁风轻云淡道:“……诸大部各抽调三千兵马,合军五万。”
这也太多了!在场的契丹代表们心中不满,纷纷变了脸色,终于有人说道:“大都督容禀,我等部族之中男丁不多,恐怕不能凑出那么多钱粮、军马出来。”
契丹最大的部落也就撑死能凑出八九千能战之士,高宝宁一开口要一半,简直就是在割他们的肉!
高宝宁心中不屑,面上却不显,说道:“这些你们不用担心,钱粮铠甲方面,我可以给你们保障,花不了你们多少钱,我不过是要足够的兵员而已。你们可别忘了,‘皮之不存,毛将附焉?’”
他的每一个眼神都写满了警告,“只有你们先出手帮大齐,大齐才能全力保护你们。诸位都是大齐的臣子,大齐也都给了你们显赫的地位,现在是尽臣子义务的时候……怎么?想只占好处不做事?”
得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在场的人还能说些什么?高宝宁摆明了吃定他们,更何况高宝宁说的不错,突厥浩浩荡荡南下,有吞并诸酋的意思,他们是可以继续“弃暗投明”投靠突厥,但在突厥手底下会比在北齐手底下更好吗?答案显而易见,
突厥人历来凶暴贪婪,喜欢抢占财产不说,还奴役其余族群的部众,在他们底下,做牛做马还嫌弃不够卖命,是随时可以宰杀的贱骨头。
齐国这边给出的条件就优厚很多,不仅保证诸酋的地位,还最大限度的承认他们的身份,赐官封爵不说,还给足了权力,最大限度保证了他们的自治、不受干预。
这就好比找爹,要找,得找一个对自己好点的爹不是?
这道送分题就是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做,他们慢慢扭转过心态来,咬咬牙应承了下来,不过关于获得的战利品,契丹诸部要分得其中四成。
为大局计,高宝宁当然不会在这点小事上面跟他们斤斤计较,欣然允诺。
由此,大军出征的计划便提上日程了。
北方,一望无际的草原,马蹄踏起了滚滚烟尘,一顶顶帐篷如同蘑菇一般,遍地都是,人马牛羊塞满了目光可及的每一个角落。僧人惠琳看见这一幕壮观的景象,奉承地对身边的矮壮男人说道:“大汗真是兵强马壮,气吞山河呀!”
宽额碧眼的佗钵可汗立于万军之中,显得意气风发,听到惠琳的有意讨好的话语之后,不由得微笑,“我听人评价说齐国乃当今世上第一强国,那我突厥比之如何?”
这和尚是当初北齐出使结好突厥时带来的,佗钵可汗跟他颇为投缘,并在他们的有意引导之下,愈发笃信佛门。
提到北齐,惠琳和尚眼底闪过一抹恨色,道:“齐国小国,最北不过幽营,最南不过长江,而突厥疆域万里,大汗麾下控弦之士百万,齐主何德何能竟拿来与大汗比较?”
“哈哈哈哈,我这次南下只是敲打敲打他,毕竟我的兄弟和宝贝女儿还在他那里。”佗钵可汗大笑,“只要他跟我服个软,认个错,把他包庇的那些叛逆都给我交出来,我自然息兵罢战,也免得生灵涂炭。”
惠琳赶紧说道:“大汗菩萨心肠。”
“其实我不是很想打。”佗钵的眼神在人马之中逡巡,停在一驾马车上,上面就是北周遣来和亲的公主,不过十五六岁,却甚有风情,更得佗钵喜欢。
“这几年周、齐两国皇帝对我就像儿子一般孝顺,我也不怕没有财富可以获取。不过,该露的爪子还是得露,不能叫他们忘了怕,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