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梁国上下,君非亡国之君,臣亦是治世能臣,然而在这区区三百里的江陵一隅,他们纵然是有天大的才能也无法施展了。在南陈、北周、北齐逐鹿天下之际,萧氏父子竭尽全力图强发展,可也注定是无用功,天不与梁,徒唤奈何!
陆腾眼尾溢出一抹得遇知己的笑意,“听闻王尚书渡江袭陈国后方去了,可有所获?”
王操没有心情与他说笑,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摇头道:“我命战卒两千,渡江南下,奇袭黄法氍所部,可惜收效甚微……黄法氍治军严整,屯营极有章法,我军焚烧了他们两个辎重营之后就被他围困,差点全军覆没……”
陆腾抚摸胡须,面色凝重道:“章昭达、黄法氍、吴明彻、程文季……陈国宿将齐出呀,这是把陈霸先的老底子都拿出来拼了,果然不可小视。
先前在宜都之南的时候,我曾见陈国有一猛将,纵横厮杀,如若无人,其勇武天下罕见,居然在头阵充当马前卒,这场大战,不好打啦……”
陆腾在外征战之时,向来是镇定自若,从不惊慌,极为注意给自己麾下的士卒定心,他从来不会在外人显露自己脆弱的一面,他必须要让底下士卒相信他能赢,可是如今,他竟有些不敢打这个包票了,良久,他幽幽地说:“老夫现在倒盼着他可以直接来打江陵了,他这样的的打法,我军要取胜极难,一旦他将江陵城与大周隔断,就真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现在老夫也只能把希望寄托给朝廷,希望大冢宰和陛下可以尽早发兵来援……”他口中的朝廷自然不会是西梁小朝廷,而是北周朝廷,西梁国小兵弱,一旦遭遇大敌,只能祈祷周国尽快发兵来援。
王操静默地坐着,很久很久,他方才开口道:“想周国发兵来援,或许很难了……,我今天来寻将军,也正是为此事而来,”他凝视着陆腾的眼睛,道:“今天陛下得到了消息,齐主命大将军高长恭率军数万从和州南下,十二日前,攻下浙阳,四日前,攻下浙州。高长恭副将尉相愿,提兵一万从襄州攻入鲁阳、南阳,南阳在五日前已经告破……鲁阳被攻破也就是几日之内了。所以,我们得到援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某此次来,就是希望将军能早些做好准备,局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艰难。”
陆腾依旧坐在胡椅上,虽然脸上的表情未变,可神色却已经有些不对了,王操的话信息量太大,他也要好一会儿才能给消化完全,众人担忧地看向他,半晌,他的情绪才平复下来,恢复了那惯有的内敛与凶狠,轻轻“哦”了一声,轻轻点头,“老夫知道了。”
“老夫知道了……”
他看向被风吹开的窗儿,朔风卷着雪花扫入,他的目光仿佛撕开了这层层飞雪,投射道北周东南的土地之上,那里战火飘飞,满地冰霜都被鲜血染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