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王殿下……”尉相贵和高延宗这些日子相处的不错,有意提醒他一下,“这是大都督的位置,你莫不是吃醉了酒,糊涂啦?还不快下来……”
几个勋臣已经流露出不满的神色,高延宗淡淡道:“我没有坐错位置,大都督身体有恙,命我暂代大都督职权,总管姚襄战事……”
一石惊起千层浪,几十名勋臣面面相觑,脑子里如同雷鸣一般,终于有几名勋臣开口,“不可能,以大都督的心性,事必躬亲,他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大事就这么托付给你?”
一众勋臣都看向高延宗,嘴上没说什么,但是眼神显然出卖了他们的想法。还是那句话,他们不服高延宗。
高延宗作战勇猛不假,和他们也玩得来也不假,但是私人友情和尊敬那是两码事,若论战功,在座的六镇勋臣,哪一个没有一些破阵杀敌的军功在身?高延宗初来乍到,就想得都督之权,这绝无可能!
高延宗拧起浓黑的剑眉,扫视他们,令所有人都是心里一寒,淡声道:“你们信与不信,我不关心,但是,你们若是胆敢反抗我的军令,我必会以军法处置!”
几名暴脾气的勋臣当场便要发作,却被尉相贵几人拦下,犹自梗着脖子说道:“你说这是大都督的吩咐,你可有凭证?”自始自终,高延宗都没能拿到段韶的手令,没有段韶亲笔写下盖上都督大印的军令,他们绝不会服从。
其他所有人都是同时看向高延宗,一下子接收到几十道夹杂各种心思的目光,就是高延宗的贴身护卫也觉得有些头皮发麻。高延宗面沉如水,他知道会很难,却没有想到会难到这一步,连第一关居然都是举步维艰。他要树立威信,但是首先,他得让下面的人都服从于他,连第一步,他也无法做到吗?
就在高延宗块镇不住场子的时候,段韶身边的亲卫头子从人群中出来,朝周边的将军们拱拱手道:“大都督有令!大都督身体抱恙,不能巡查军事,命副都督高延宗代理都督之职!”
虽然只是代理,不是全权负责,但这也足以解决高延宗的窘境了。高延宗回过神来,扫视众人,沉声道:“如今,你们可还有什么话说?”
诸将还没有缓过神来,没有想到这居然真的是大都督的意思。虽然依旧不服,但是段大都督钳制晋阳多年,威望十分高,他们下意识选择了服从。
【大都督说得没错呀,在战场上,同袍可不会因为我是宗王、陛下钦点的副都督而抬举我,要获得尊重,得亮出本事,一味的当老好人,实则是误入歧途!】
高延宗想明白了一些东西,散发出来的戾气更加冷冽。对于这些骄横跋扈惯了的六镇勋臣,说真的,他也忍了很久了!大都督可以压制他们那么多年,真的是很了不起……!
他健硕的身躯崩紧了,一低头,眼底的戾气便一闪而逝,抬起头时,仿佛刚才勋臣串联给他难堪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平静了下来,道:“接下来,我们便好好议一议如何攻打姚襄,明日便要拔营,你们看看,该如何攻克新城和姚襄……”
帐外,段韶贴在帐篷上侧耳倾听,良久,慢慢地转身离开,带着淡淡的笑,“小子,打了几场胜仗就狂的没边了……这下你总算是知道,主帅多不容易了吧?”
“大都督,安德王毕竟还是太年轻,让他统领全军是不是还是不太稳妥……?”副将忧心忡忡,他是段韶的亲信,也是段家的家奴,自小跟在段韶身边,挡了无数的刀子和冷箭,对段韶忠心耿耿,因此被抬为副将。
段韶毫不在意的笑笑,道:“不怕,他镇不住,还有老夫在呢……谁还没有初出茅庐的时候,名将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段韶眯眼笑着,仿佛看见了自己从军随姨父高欢驰骋沙场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可不就是高延宗这个样子吗?当然,高延宗还要二一点……
“以大都督看,我军下一步该怎么做?”
“宇文护在汾州和姚襄之间筑了一座新城……我们完全不用可以理会它,不要强攻,绕道走,之后的姚襄就简单多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掉它!”
“姚襄太守,素来失信寡义,我军挟大势而来,想必可以轻易策反,能不能赚开城门虽是两说,接下来,可就轻松许多了……”
副将沉默不语,心里也觉得段韶这个主意好,只是担心高延宗。高延宗若是打定主意要强攻,那么齐军耗费的时间还有兵力可就会多上许多……
一时沉默,只听高延宗在一片吵吵嚷嚷中最后拍板,道:“……我意已决,绕开新城,命两千步骑,连夜奔袭姚襄!”竟和大都督所谋一致!副将惊诧莫名,看向段韶。
段韶呵呵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走了,接下来这小子心里有数……”他回头,脚步比来的时候轻松许多,“这个时代,说到底,不都还是他们这些年轻人的?老东西别掺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