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身修为高绝,胸中自有胆气,然而集众人之势后竟也能平添几分底气。
刘屠狗细细品味,觉得这两者既相似又有不同,禁不住咧嘴一笑,道:“军门非俗人可比,一定能待见咱的。来啊,把生狄万夫长的首级献给军门!”
两旁军官们闻言又是一阵喧哗骚动,饶是因为之前北门外的异象而心里有所准备,却也没想到这位年轻的百骑长能立下如此奇功。
徐东江从自己马上摘下老东冉死相凄惨的人头,双手捧了,走到台阶下。
“哦?”常兆清只微微看了一眼,便挥手让侍卫接过。
他仍是看着刘屠狗,皮笑肉不笑道:“原本是想晋你为先登左尉的,你却提了一名宗师万夫长的人头回来,若是属实,可是连我都没资格赏你了。”
这话当真有些诛心了,董迪郎、杨雄戟等站在前排的人脸色就是一变,这位威权赫赫、在朔方一手遮天的常军门不会跋扈到要公然打压功臣吧?
只听常兆清接着道:“若是和靖年月,你们在底下争来斗去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给上头那些大人物一个面子,可朔方边军北征在即,容不得再有人添乱,本将军也不需要一个虽强却不听话的先登卫!”
他指的自然是先登卫内讧的事:“刘屠狗,朔方是容不下你了,正好贺兰王帐的大军进犯蓟州,金城将军和蓟州总兵已经发函求援,你就作为朔方的援军前往吧。恩,原本的先登左营都跟你去,对外号称一卫,我会表奏天子新设一卫,不会让你有名无实。至于最终能不能拿到封号校尉的实职,就看你在蓟州的表现了。”
严格说来,每一位封号将军和封号校尉都是要天子乾纲独断的,只不过原本的先登校尉和刘屠狗这个更加野路子的校尉肯定不在此列。
军官队列里无数人窃窃私语,看向刘屠狗的目光既有幸灾乐祸,也有嫉妒艳羡。
富贵险中求嘛,虽说常兆清是红口白牙给出一张好大的画饼,而且绝不容易吃进肚,别说崩了牙,就是把命搭进去都是轻轻松松,却已经是不知多少寒门出身的饥汉求都求不来的美事儿了。
“封号校尉?就是说俺一个人说了算?那卫的名号和各营的名号能自己定不?”
刘屠狗乐呵呵地问道,对其中凶险不以为意,反倒把注意力放在了某些细枝末节上。
常兆清一时竟有些吃不准刘屠狗是不是在说反话,总不会真把个应付差事的临时编制当回事儿了吧?
他沉默了几个呼吸后才答道:“只要不是太过出格,上头总会重视你本人的意见的。”
刘屠狗点点头,突然回身看向身后七十二名黑鸦。
北地粗粝的风吹动了他的大黑披风,宛如羽翼。
“既然咱们是代替先登卫去的,不如就叫黑鸦卫吧,第一个营头么,就叫血棠营!”
他信手向前一抓,除去杨雄戟、董迪郎和桑源外,其余黑鸦体内刀气都在瞬间离体而出,丝丝缕缕在半空中融汇为一,织成半朵娇艳鲜活的血海棠。
刘屠狗又转过身,向常兆清拱手一礼:“黑鸦卫、血棠营,谢过军门知遇之恩!”
七十二黑鸦轰然响应:“谢过军门知遇之恩!”
刘屠狗斩去杂念、登临半步神通之境,不过是因为突然间想起了一个人、几句话。
二爷曾问陆厄:“如今我心中善恶,已被一刀杀却,如此可算魔么?”
白发鬼医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杀却之后如何看人心?”
“善我者为善,恶我者为恶。”
陆厄闻言笑道:“原来魔便是你!”
刘屠狗点头道:“是极,魔是我,我却不是魔。”
……
如今物是人非,白发鬼医已然粉身碎骨,据说死前闻道灵感,称得上死而无憾。
刘屠狗洒然而笑。
如是我闻,所谓修者,踽踽独行,朝闻道,夕死可也。
不知这血棠之下,几人死于无名,几人闻达富贵,几人超脱周天、直达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