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齐王的质问,潘岳没有惊慌失措。
实际上,他这些天,确实是在认真做事,连人,都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了。
“大王,现如今整个颍川世家都知道大王派我过来查询此事,有如此多双眼睛看着,臣下不论是走到何处,定然是如黑夜中的萤火虫一般,十分亮眼,在这个时候,要想找到那些世家的把柄,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见到齐王脸上的表情稍稍有些和缓,潘岳的话也是继续说了下去。
“再者说,便是现在臣下找到了证据,但是仅有这个证据,是无法推翻一个世家的,而若是这个证据不够充分,恐怕大王用起来,反而是会伤了自家人的士气,届时,便是臣下的罪过了。”
齐王司马冏想了一下,便知道潘岳此话的意思是什么了。
“你说的话也有些道理,你现在弄出这两个商贩出来,意欲为何?”
“自然是麻痹那些世家。”
潘岳微微一笑,说道:“只有当那些世家觉得大王已经不彻查此事的时候,那些暗地里的事情,才会发生,臣下也不会那么的引人注目,这暗地查询事情,自然才可以顺利的进行下去了。”
潘岳所言之语,并非是没有道理的,但是,潘岳之所以如此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的。
那便是王生派来的屯田之人,今日才到。
没有这些人做伪证,他要做事,可不容易。
找这些世家的马脚?
这些世家一个个就像是田地里的泥鳅一般,滑溜得很,这马脚哪里容易找得到?
而且。
若那个世家真的与洛阳交通,他反而不能对他下手,而要保他。
到现在,潘岳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就是间谍啊!
“你说的有道理,那潘公的意思是,让此事就如此过了?”
“便是如此,大王声势弄大一些,将这两个商贩作为典型,做杀鸡儆猴之用,有心无胆的世家,便会彻底打消与洛阳交通的念头,有心有胆的世家,也会变得有心无胆,至于那些已经与洛阳有关系的人,过一段时间,必然会露出马脚的。”
“你说得对。”
齐王重重点头,对面前的潘岳,是越来越欣赏了。
有这样的人才在,洛阳的皇帝却不会用,真的是白费了这些人才啊!
狗皇帝,看来你的位置,本王是坐定了。
谈完这找出内奸的事情,齐王话音一转,问道:“潘公最近可有听到有关于新土地税的事情?”
新土地税?
齐王与我说这个做什么?
潘岳心中虽然诧异,但还是重重点头。
“新土地税的事情,坊间都传遍了,大王问这新土地税,可是有什么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只是想问问潘公对这新土地税的看法。”
我的看法?
潘岳低头沉思片刻,之后抬头说道:“这个新土地税,恐怕是陛下为了筹集军费而用的。”
齐王轻轻点头。
“去岁的齐万年,与今年的魏郡匈奴人作乱,国库也空虚了不少,皇帝现在不想着筹集钱粮,恐怕不等我动手,这洛阳之中便有反他的人了。”
司马冏讥讽一声,再问道:“新土地税颁布之后,舆情纷纷,潘公以为,此举可会让洛阳的皇帝在民间留下不好的形象?”
皇帝在民间的形象,可是十分重要的。
皇帝是天子,代表着神权。
神权天授。
若是神之化身在民间没有了好名声,便也代表着这个皇帝不得民心了。
“臣下觉得不会,毕竟这新土地税,是对乡绅富豪下手的,对寻常百姓,可是没有多少损伤的。”
“你说的没错,但是,你也需要记得一点,洛阳的皇帝想要筹钱,那各州郡的郡守刺史会不在期间中饱私囊?朝廷每下一道旨意,传到地方,意思都会变几样,说是对一百亩土地之上的人加税,说不定会变成对五十亩,二十亩,乃至是十亩的人加税!”
潘岳看着齐王一脸带笑的模样,小心翼翼的问道:“大王的意思是?”
“最起码,这豫州加税,是在十亩之上的呢。”
十亩?
便是寻常百姓,也是在十亩以上的。
齐王这换了一种说话,直接是将朝廷的旨意给扭曲了。
这给十亩之上土地加税的旨意要是落实在豫州,很难想象,这豫州会发生什么变化。
在这个时代,信息的传播速度是不快的,没有手机,也没有互联网。
各地百姓,识字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若是当地百姓真以为这个政策是皇帝颁发的,那岂不是直接翻天?
“只是,豫州之中,郡县无数,大王的势力,恐怕也没有在所有郡县罢?”
齐王明白潘岳话中的意思。
“其实也不需要所有郡县,只需大部分即可,届时,本王手上的兵卒,就是源源不断的了。”
乱民为兵,打上大义的旗号,洛阳的小皇帝,你如何应对?
齐王的话,让潘岳久久不语。
他觉得,这个消息,非常重要,如果能快速传到洛阳那边去,那自然是极好的。
这是一个功劳,大功劳!
“罢了,这几日,潘公便好生歇息罢,当然,具体的事情,还需慢慢做。”
“诺。”
待潘岳离去之后,齐王司马冏也是起身了。
在他身后,却是走出了陈匡此人。
“大王。”
“今日再见之,太守对潘岳的印象可有改观?”
“潘公,能力自然是不俗的,智谋也有之。”
齐王瞥了陈匡一眼,轻轻点头。
“确实,只是他毕竟跟我的时间太短,可不可信,却是不一定。”
司马冏有自己的用人之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既然选择了潘岳,自然是会重用潘岳的。
当然...
这也是在他完全信任潘岳的情况下。
“既然大王现在还未完全相信潘岳,为何将如此重要的消息告诉他?”
在这个时候,齐王脸上却是勾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将这个重要的事情告知,如何能试出这个潘岳是否真的忠心本王,是否真的是一心一意?”
“大王...英明!”
陈匡对齐王,向来是佩服的,今日之举,自然也是如此的。
“不说了,具体的事情,你安排下去,过几日,益州的事情,也该传到洛阳了,看看皇帝的反应,他若是出兵,待他出兵之后,豫州也乱,雍州也跟着乱,三州之地叛乱,便是中军有三头六臂,也顾及不暇,若是皇帝不出兵颍川,我们就等,洛阳的皇帝,终归是耗不过我们的。”
这个新土地税,简直就是给瞌睡虫送的枕头。
来的不快不慢,刚刚好啊!
“那臣下便下去了。”
“去吧。”
看着陈匡离开,司马冏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作为一个‘死人’,司马冏现在的做法,是变得更加阴狠,更加肆无忌惮了。
为了得到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狠一点,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