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燥热，云隐内却凉意习习，月色高挂光色流泻，将灯火通明的夜家老宅映衬的如仙境一般。

夜常尹跪在老太爷床前痛哭流涕，后面跟了一水的夜家子孙，一个个哀戚之色甚重。

夜常尹其实早有预料，父亲在月前八十八大寿的时候似有先兆，直说希望死前能见一见祖姑奶奶，他这些时日派人去找，给祖姑奶奶烧香念叨，就希望赶在父亲去世之前一了前愿。

十年过去了，祖姑奶奶走了十年了无音讯，不知是否能赶回来。

老太爷眼神模糊半倚在床头，望着窗幔出神，嘴里细慢又开心的回忆着往事：“我记得啊，儿时父亲总是拉着我去琉璃祠跟我讲姑奶奶的事，姑奶奶走得早，父亲说的啊都是他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姑奶奶带他半夜捉鬼长见识，他哭的比鬼还厉害……”

夜常尹静静的听着，这话他听了不止一遍，他小时候，老太爷也总带着他去琉璃祠，说他爷爷和祖姑奶奶的事，他都会背了。

但是他一点都不嫌烦，每一次听都觉得神奇。

父亲口中的祖姑奶奶天真活泼又极聪慧有天赋，所以后来她救了云隐，庇护了山下万千百姓，却牺牲了自己。

年仅二十八岁。

老太爷眼底的光越来越暗，就在夜常尹以为他等不到的时候，一股凉意在屋子里铺散开来，接着是铺天盖地的阴气。

转瞬间，依旧一袭旗袍的祖姑奶奶出现在了窗前。

老太爷肉眼可见的精神了。

“姑奶奶……”

九九能感受到老太爷的情绪，是得偿所愿的释然。

“一路走好，夜家会繁荣昌盛的。”

老太爷一瞬间泪流满面，他看着九九张口道：“您见到父亲了吗？”

父亲去时，也是念着姑奶奶的。

九九认真的点了点头：“阿昌已轮回转世，勿留恋。”

老太爷安心了。

他笑着闭上了眼睛。

九九低头吩咐夜常尹：“喜丧，节哀。”

夜常尹要哭不哭的应了一声：“哎。”

没一个月，才办过老爷子八十八大寿的夜家便低调的办起了丧事。

喜丧。

九九在云隐待了一周，第三天见到了来吊唁的江辰和江阑。

江辰到底是醒了，只不过瘸了一条腿，日常戴着假肢，跟常人无异。

这倒是对他心态没有太多影响，毕竟那样的车祸，能保住命已经很知足了。

江阑看了一圈没找到九九，便轻车熟路的去了琉璃院。

夜家的人忙着丧事，也没工夫拦着他。

踏进院子，一眼就看到树下摇椅上闭着眼休息的人。

这一幕与八岁时白日里见到九九时极为相似。

他长大了，那个人却一如当年模样。

江阑想，在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老了，她还是这般青春年少。

所以有些事，强求不得。

“节哀。”江阑走过去，站在九九跟前轻声的说了一句。

九九眼皮子都没抖一下，轻轻一挥手边侧便出现了一个与之一模一样的摇椅。

江阑不客气的坐下。

摇椅‘咯吱咯吱’的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