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氏讶然,说道:“你听说了?”
莘迩抚颔下短髭,笑道:“我又非大王,我总不能也下个罪己书吧?这种流言,必是别有用心者散播出来的,随他们说去罢!”
左氏忧心忡忡地说道:“可是阿瓜,若任之传播,等到今冬,民间百姓因此回蝗灾而饥寒交迫之时,恐会、恐会……。”
左氏深知,莘迩是定西的柱石,是定西抵抗蒲秦的主心骨,因是她此刻的担心,倒不仅是担心莘迩个人的声望会受到损害,也是担心定西的局面可能会因此出现震动。
莘迩说道:“太后勿忧,一则,如臣适才所言,各种的措施手段综合起来,今年冬天,必是能使百姓熬过去的;二来,对於此个流言的解决,臣已有办法。”
左氏问道:“是何办法?”
莘迩指了指案上宋翩送来的那份考题,笑道:“办法即为此也。”
葱指拿起考题,左氏看了一看,启红唇,说道:“这是你两府文考的试题?”
“正是。太后,你这两天巡金城县,可有见到前来参试的各郡士人?”
左氏放下考题,说道:“见到啦!见到的还不少呢!就我刚才回城,从进城到你军府的这短短一段街上,就见到了十几个参试的士人!”
参试士人很好辨认,一个是多着儒服,一个是口音与金城人不同。
“臣还没有向太后禀报,此回两府文考虽是初开,但各州、各郡前来参试的士人,截止现下,已达四百余人。”
左氏略略吃惊,说道:“四百余人?这么多的么?”
“是啊,太后,臣已看过报名者的名单,几乎每个县都有参试之考生,有的考生甚至是从敦煌郡千里迢迢而来的!各县参试考生,多则十余人,少亦一两人。……太后,等考试罢了,他们回去本乡,蝗灾是因臣穷兵黩武而起之此谣,自然而然地不也就不攻自灭了么?”
左氏说道:“你是想通过这些考生来消弭谣言?”
“臣正是此意。”
“你这是办法,但考生人数毕竟少,纵然他们在本乡间有些影响力,谣言怕也难以就此尽消。”
“只要有人仗义执言,为臣说话,就足够了。”
一边是想方设法,努力赈灾;一边是有“爪牙”为其发声,双管齐下,即使不能尽消谣言,至少可以遏止谣言的传播。谣言本就是最难消除的东西,能做到这些,也确实已经足够。
左氏想起一事,说道:“阿瓜,前天我到金城当夜,你不是对我说,考中的考生,你打算按其名次,把他们除为你的板司马、板参军么?既然你要把他们留用府中,他们又怎么还乡?而那些没有考中的,落榜还乡以后,则怕也不会全都肯为你说话吧?”
闻左氏提到前夜,莘迩心头一荡。
莘迩的反应,立刻被左氏感觉到,左氏脸颊飞红,忍不住再次横了莘迩一眼。
前夜的场景回入脑中,左氏亦是情怀荡漾,并觉羞涩,想道:“却叫人家做那个姿势,还叫人家唤他那个称呼,真是羞人!”羞责自己,“也是你不争气,怎么就听了他的?”咬住樱唇,暗下决心,“下回绝不再听!”却也知,意乱情迷之时,大约还是得任这可恶的阿瓜予取予求。
莘迩正住心思,话往下说,接着说道:“太后,考中的,臣的确是打算把他们辟为府吏,但臣并不打算把他们全部留在府中。这回文考,因是初次,为了使能有更多的士子参加臣明年的文考,臣准备多录取一些,计以百人为额。百人之数,臣怎可能把他们都留在府中,让他们吃闲饭?因此,等录取、辟除过后,臣就会把他们派还他们的本郡、本县。”
左氏费力地试图把前晚的场景从脑中赶走,尽量小幅度地调整了下坐姿,顺着莘迩的话,说道:“派还他们的本郡、本县?”
话声入耳,莘迩听出她的语音隐带颤抖,刚才定下的心,顿又荡开,他回答说道:“臣职督陇、河、秦、沙诸州军事,之前因督府初设,故此在陇、沙两州,少有遣派府吏;但现在一则秦虏亡我之心不死,二来各州的郎将府也都已设成,为能守土安民,臣故是决定要把诸州,特别是陇州和沙州的郎将府之募兵,及府兵、当地驻军的操练等事宜抓起来,……而这监督募兵、操练的任务,即打算用这百数将新录的府吏来负责。”
左氏说道:“原来将军是此意。将军的此念固好,然这些府吏都是新录,会有经验么?”
“每州、每郡,臣都会选旧府吏一人主抓,此百数将新录之吏,主要是做属从。”
“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
“太后觉得臣此意如何?”
“此意大好。”
左氏早已是心不在焉,莘迩善解人意,便放下此个话头,起身来,仍是恭恭敬敬地态度,说道:“天气热,太后出县巡视,定是辛劳得很。臣提前已令家仆备下了冰酪等物为太后解暑,臣斗胆,请太后移玉趾,且到臣家,食些冰酪,待到晚上,臣叫神爱来陪太后用膳。”
左氏当即允可。
莘迩头前带路,左氏的宫婢、奴仆等跟从,护着左氏下堂出府,上了车,便去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