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迩也相继接到了蒲茂接到的那几道军报。
原本以为,秦军应该到撤军的时候了,却未料到,秦军非但没有撤退,相反,於随后两日内,对襄武的攻势却更加猛烈。
这个时候,莘迩还真是升起了对蒲茂的佩服。
“咸阳告急,我陇援兵将至,此等情势下,蒲茂居然还稳如泰山,不作撤军,仍攻襄武。嘿嘿,此人颇有定力,胆色不差。”莘迩立在高处,眺望十余里外的襄武县城。
李亮忧心忡忡,说道:“明公,我军的后手已然尽发,蒲茂依旧不肯撤围,末将昨日於襄武城北策应城中防御,亲眼看到,城内射出的箭矢,已不是不及数日前那么多。箭矢日疏,别的方面的情况只怕也是越来越差。明公,襄武危险了啊!”
莘迩握剑挺立,远望襄武,半晌不语。
李基投陇,是赵兴完全未有想到的,当李基、张韶、赵染干这道情报传至莘迩部中时,赵兴当时着实是大吃了一惊,那李基与莘迩素不相识,两人相隔近千里,却是怎么联系上的?李基又是怎么考虑的,会在定西如此危急的情况下,主动弃秦来投?重重疑点,一如蒲茂,也是反复来回於赵兴脑中。——冯宇与莘迩的见面,是一件极其隐秘的事,只有魏述等几人知晓,故此赵兴对此,於李基起事前是浑然不知的。
这一件事,使莘迩在赵兴心目中的形象,越发莫测。
赵兴这时再三瞅他,忍不住了,问道:“明公,秦虏不肯撤,那襄武之危,该如何解?”
“蒲茂如不肯撤,非要拼出个死活不可,那我……”新笔趣阁
“怎样?”
“那我便只剩两策可用了。”
赵兴吓了一跳,心道:“这个关头,居然还有两策可用?”更加觉得莘迩高深莫测,恭敬问道,“敢问明公,是何两策?”
莘迩心情沉重,脸上神色从容,说道:“这第一策……,派个人去见慕容瞻。”
“派个人去见慕容瞻?”
莘迩想道:“说不得,如今无法,只好效一效孟德故计了。”示意魏述过来,令取纸笔,便就地写了给慕容瞻的信一封,写罢,又在上头涂涂抹抹,做出故意大加修改的样子,然后吩咐魏述,“遣吏即赴狄道,限於今日,当着慕容瞻帐下诸将,记住,特别是其帐下氐羌种各个将校的面,把此信交给慕容瞻。”
——慕容瞻帐下的将士,以出自慕容鲜卑各部的为主,但也是有氐羌将士的。
赵兴茫然不解,问道:“明公,这是?”
莘迩没有解释,看魏述拿着信去执行他的命令后,负手而立,再望襄武,心中想道:“蒲茂沽名钓誉,素以仁义著名,当年孟朗的金刀计都未能奏效,我便是用此孟德之计,想来大约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若是此计不成,那我就只有亲率玄甲突骑全军,奔袭秦军大营,救出千里、麴章、魏咸等襄武将士,然后弃襄武,还据河州,此一策能用了!”
绝对的实力面前,计策只是辅助。
计策无用之时,便唯有鱼死网破。
却是就在信到慕容瞻营,如石沉大海,不闻蒲茂召慕容瞻去襄武,而襄武在秦军又接连两天的猛攻之下,已是到了城陷的边缘,莘迩不得不把他“鱼死网破”的这个最后之计划告诉帐下诸将,令他们做好突袭准备,打算於次日夜晚便就奔袭秦军大营,救出唐艾等人的时候,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转折出现了。
斥候飞骑禀报:“明公!秦虏撤退了!”
正在准备次晚突袭的玄甲突骑诸将闻讯,纷纷来至。
赵兴问道:“秦虏撤了?”
那斥候满面喜色,说道:“撤了!”
李亮问道:“何时撤的?”
“刚撤!”
罗荡问道:“为何撤的?”
“不知。”
秃发勃野拜倒莘迩身前,大呼说道:“明公,天命在陇!”
已经到了准备鱼死网破的境地,秦军却突然撤退,这还真是似如有天命在眷顾陇地。
莘迩稳住情绪,令道:“再去探!”
斥候接令,退后数步,上马扬鞭,朝东驰去。
莘迩顾望诸将,说道:“诸君,明晚突袭的预备做好了么?”
秃发勃野等将都是有经验的战将,不用莘迩把话说明,皆已知其意,同声应道:“做好了!”
莘迩说道:“且等斥候探得详情回来,全军出击!”
一人跃身虎叫:“末将敢请为先锋!”
叫喊之人,自是高延曹。
……
却是蒲茂已经下了非要攻克襄武不可的决心,为何又会撤兵?
乃是因为两个缘故。
一个缘故是,咸阳方面再三急报,言说李基、张韶、赵染干部攻势甚猛,仇泰又败了一场,赵染干部的铁弗匈奴骑兵前锋,已经出现在了北地郡,距离咸阳只有三百多里地,咸阳内外民心惶怖。
再一个缘故是,孟朗的病情急剧恶化,已到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地步。
咸阳的世子、仇畏不能安抚民心,依仗的谋主孟朗又昏迷不醒,再是心坚,这个时候,蒲茂也只能改变心意。
就在莘迩得到秦军撤退的消息前后,出营撤走的秦军队中,蒲茂频频后顾千疮百孔的襄武县城,又一次感叹说道:“孤征战海内,克数名都,而独此城不下!使竖子借孤扬名!”
自今以后,不仅唐艾会名闻海内,这座襄武坚城也会成为天下名城。
数十个鲜卑骑兵从远处驰来,当头之人是从獂道赶来的慕容瞻。
“大王!臣有要事奏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