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龟说道:“向赤斧此人,性子诚厚,以龟料之,此事的背后或许还是仇泰等人在使劲。”
“你是说?”
“也许是仇泰或者谁,花言巧语,哄住了向赤斧,骗得向赤斧给崔瀚提出了此一建议。”
莘迩略作忖思,颔首说道:“不无可能。”
张龟说道:“明公,龟有个小小的想法。”
“什么想法?”
张龟说道:“龟以为,咱们是不是也可以使使劲?”
“也可以使使劲?”
张龟说道:“是啊。”
“使什么劲?”
张龟说道:“通过那个鄯善僧人,帮助仇泰,让崔瀚接受向赤斧的这个建议!”
“让崔瀚接受向赤斧的这个建议?”
黄荣眼前一亮,拊掌赞道:“长龄,卿此策大佳!”与莘迩说道,“明公,下官愚见,长龄此策,可以试一行之!”
“长龄、景桓,你俩是想……?”
张龟说道:“明公,崔瀚所撰的私史,龟命人寻来了几册,有过读阅。其私史中,涉及氐秦、涉及蒲茂祖上的那几篇,确实不乏所谓的‘暴恶扬丑’之言。此就史家而言,秉笔直书,固是本该,可对氐秦的那帮子贵种、大人,包括蒲氏一族来说,他们却定然是不能接受的!
“若是崔瀚的私史,最终果被刊刻石上,造立碑林,随人观看,这就等於是把氐秦、蒲氏之恶、丑,尽数宣於关中,乃至海内。崔瀚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
“崔瀚,号是北地士人的领袖,他一旦因此获罪氐秦,下场不妙,那蒲茂、孟朗此前费尽苦心所拉拢到的太原王氏、荥阳郑氏、泰山羊氏、渤海封氏等一干北地我华人之高门、豪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以龟料之,不免就会与伪秦貌合神离了!这对我定西自然是非常有利!”
傅乔闻言,神色大惊,他正在喝水,茶碗差点掉地。
仓促地把茶碗放到案上,傅乔撩衣下榻,急声说道:“不可!”
堂内三人,目光齐齐转到他的身上。
张龟问道:“傅公,缘何不可?”
傅乔失了素来的晏然之态,白皙的脸上露出急切而惊恐的神情,他甚至忘记了说话前先向莘迩行礼,右手紧紧揪住袖子,左手无意识地向前展开,面向莘迩,说道:“明公,万万不可!”
“老傅,为何不可?”
傅乔大声说道:“明公,崔瀚出自清河崔氏,崔氏者,我北地华士之著姓也!崔瀚其人,我虽身在陇州,从来没有与他见过面,然久闻其人博览经史,玄象阴阳、百家之言,无不关综,研精义理,当世之士,鲜有可及,实才高德美,学冠海内,诚我北士之秀雄也!明公,这样的名族高士,如果氐秦真要害之,我定西救之尚且不及,又焉可助纣为虐?万万不可啊!”
黄荣不满地咳嗽了声,说道:“老傅,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助纣为虐’?氐秦固然残暴,然我定西,唐之藩属也,又非氐秦之胡臣,你哪里来的‘助纣为虐’?”
傅乔说道:“是,是。……明公,乔惶急失言,尚请明公恕罪,但是明公,崔瀚万不得害!”
莘迩问张龟,说道:“长龄,你怎么看?”
张龟没想到傅乔会这么大的反应,他敬重傅乔的风流才学,一时踌躇,说道:“明公,这……。”
傅乔紧张地盯着莘迩,等待莘迩决定。
莘迩端起茶碗,轻抿思虑,心道:“崔瀚的名声,我也听说过。这个人的确是个人才。
“然其人才能虽高,却先做慕容鲜卑的臣子,继如今又为氐秦之臣,也就是说,其才再高,不能为吾用,相反,还是被敌用,从这个层面说,长龄的建议,大可用之。
“但是,反过来想一想,先为慕容鲜卑之臣,继为氐秦之臣,追根究底,这却不是崔瀚本人的问题,是他身在北地,身在胡人的治下,只能如此而已,从这个层面说,老傅所言可取。
“……当然了,却又说了,北地现为胡人所据,不提我定西,只那江左,却仍是我华人之土,崔瀚却为何不投江左,甘作胡臣?此一则,与荥阳郑氏、渤海封氏等一样,清河崔氏重土难迁,不愿南下江左之故,二来,门户利益重於国家,此当下士族之通病也,却是不必深究。
“那么,长龄此议,我是用,还是不用?”
用与不用间,忽有一计上了心头。
此计若得行,则不但张龟提到的“太原王氏等就会与伪秦貌合神离”的结果会得到,并且傅乔“崔瀚万不得害”的坚决请求也能给他得到满足,堪称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