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等这两天不是逛了县城一圈么?却须知,江陵闻名的景象有好几个,县城之繁华只是其一,周边另有山水湖泊,俱皆一等自然好景,亦不可不观玩也。明天吧,我找两个当地的士绅为君等做向导,带着君等游山玩水,好好的玩上几天,然后再议归程,何如?”
说到这里,桓蒙又笑道,“君等这两日有无尝过我江南的美酒?听过我江南的吴语小调?赏看过我江南女子的舞姿?今晚,我在府中设宴,款待君等,给君等洗尘。”
来到江陵三天了,今天才想起来给他们洗尘,这话说得太不衷心。
黄荣、张道岳、陈矩三人却皆面无异色。
张道岳笑道:“不敢隐瞒明公,方才明公召我等来见时,我等正琢磨着,饮一饮江南的美酒,赏一赏江南的舞姿!”
“是么?那正好!今晚我与君等痛饮、观舞!”
黄荣等人遂不再提辞别之事,俱皆应诺。
出了州府,回客舍的路上,陈矩忍不住了,他满肚子的疑惑,在坐车上问黄荣,说道:“黄君,我等这次出使荆州,为的是巩固与桓公的盟好关系,这样万一将来秦虏犯我,——秦虏已然入侵过一次汉中了,很可能它会再次入侵,那个时候,就能檄请桓荆州遣援相助,这才是咱们此回出使荆州的目的。却方才堂上,君为何不提此茬,只说使命已毕,就提出告辞?”
黄荣注意到张道岳笑眯眯地跪坐一边,抚须说道:“我为何这么说,张君想已是知其缘故的?”
张道岳笑道:“还能是什么缘故?”指了指自己的脸,故作懊悔之状,说道,“只能怪我的长相太过英挺,胜过黄君!”
陈矩更加迷糊了,他说道:“张君此话何意?”
“陈君还记得我等入到州府堂中后,桓荆州第一个是对谁说的话?”
陈矩答道:“是对足下,桓荆州当时问足下何人。”
“对呀,问了我是何人后,已知我非黄君,却又问我家郡望,而与黄君,则半句不言。陈君,桓荆州的这个作态,实是非常令人遐思也。……黄君,想来应就是因为此个缘故,所以黄君才只字不提吾等这回来荆州的真正目的,只阿谀奉承桓荆州了一通,便就提出告辞的吧?”
黄荣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因为此故。”对陈矩说道,“桓荆州明显对我等怀有排斥心态,若是在这个时候,冒然提出吾等此次出使的真实目的,只怕非但不能达成使命,也许还会与桓荆州闹得不欢而散!因是之故,我索性暂时不提。”
陈矩这才醒悟,却又升起了另一个疑团,问道:“可是黄君,君提出告辞,难道就不担心桓荆州不会留客,任吾等离去么?现下自是最好,桓荆州殷勤留客,吾等可以再寻机会,与他巩固盟好,以达成吾等使命,但如果出现他不留客这样的情况,可该如何是好?”
黄荣笃定地说道:“桓荆州一定是会留我等的。”
“黄君为何如此笃定?”
黄荣从容答道:“我从习山图处闻知,桓荆州对莘公在我定西施行的诸项新政非常感兴趣,似有意效学之,用在荆州,或进言建康,建议江左朝廷学用。我等作为定西而来的使者,桓荆州既对莘公新政有着如此大的兴趣,又岂会轻易放我等离去?他肯定是会想要就这些新政,问一问我等的。……何况,我已经再三申明,吾等此次出使,别无其他目的,则桓荆州对我等的排斥心态,於此之时,当是也已渐渐消散。所以,我确定他必定是会留客的。”
陈矩彻底醒悟,说道:“原来如此!”佩服地看着黄荣,说道,“君真是洞察人心!”
他沉吟稍顷,说道,“莘公的诸项新政,自施行以来,我定西举国的面貌因之革新,上下政通、财源渐广、将士渴战,近年我军屡败秦虏,与莘公之前创立已行的勋官、健儿、武举等制,都有着莫大的关系,若无此数项新政,恐怕我军虽不惧秦虏,也不会连胜不败。
“这几项新政,着实是古之未有的良政也。黄君,桓荆州若果问起,我等该如何回答为宜?”
黄荣早有定见,淡淡的答了一句。
陈矩闻言,面色顿变,惊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