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到了莘公府外,曹惠上前,自述姓名,递上公函,求见莘迩。
其实不用他自述姓名,莘公府外戍卫的军官正是魏咸的父亲魏述。见到儿子回来,魏述喜不自胜,唯正在轮值,他克制住感情,没有与魏咸多说话,就入内禀报莘迩。
不多时,魏述出来,说道:“莘公在与骠骑、张监、陈侍中、黄侍中、孙仆射等商议军政,暂时没空接见君等,命我转告君等:可各归家、或去传舍休息。莘公说,明日再接见君等。”
曹惠问道:“曹骠骑也在府中?”
“是啊,曹骠骑等诸公都是刚到不久。”
“不知是何等军政,莘公召骠骑诸公共议?”
“我怎么知道?”
“是、是,是我多嘴了。”曹惠干笑两声,他沉吟稍顷,心中想道,“骠骑、张浑、陈荪、黄荣、孙衍,俱我朝中重臣,莘公悉召来议事,必是要紧的重大军政事务。罢了,我也不必在这儿久候了,就按莘公的令,明日再来求见。”就与兰宝掌等离了莘公府。
魏咸、兰宝掌在谷阴都有家宅,但他们今天就不能回家去住,因为随行的有薛猛、竺法通这两个俘虏,因是,他俩决定带着薛猛、竺法通和从行的步骑,出中城,去西苑城的军营里暂住一晚。赵勉在谷阴没家,婉拒了曹惠的邀请,和魏咸、兰宝掌一起,也去了西苑城的军营。
剩下曹惠,他也没有回家,领着亲兵数人,赶着装满财货的车,径去曹斐家,等曹斐回去。
……
莘公府中,堂上。
不仅曹斐、张浑、陈荪、黄荣、孙衍在,羊髦、羊馥、傅乔、张龟等莘迩的亲信左右也在。
他们在商讨的事情,的确是要紧的军政大事。
总共是两件事。
一件是:代北的拓跋倍斤,听从蒲茂的调令,配合秦军,於日前展开了对幽州代郡的进攻。
一件是:出兵徐州的江左扬州刺史殷荡,於不久前兵败下邳,损兵折将甚多,狼狈撤回到了扬州,桓蒙上表弹劾,江左朝廷被迫无奈,把殷荡革职为民,同时把他流放到了东阳郡。
这两件事,莘迩俱是下午才得到的情报。
此时,莘迩已把此两事,根据情报的内容,详细地说与了曹斐等人知晓。
孙衍皱着眉头,说道:“江左朝廷当真无识人之明么?居然任了这么个主将北伐徐州!连降将都安抚不住,又胆小如鼠,一闻降将叛乱,就丢弃辎重,遁逃返扬!简直是昏聩无能!”
殷荡北上徐州之后,最先时的局面还算不错,淮水北岸的唐人豪强、流民帅等等,很多主动奔投,欢迎、依附於他,蒲茂分兵攻彭城郡时,贺浑邪面临两线作战的险境,其部下的唐人将校、杂胡酋率见势不好,亦有好几个率部投降殷荡的。
当时之际,北伐徐州的形势一片大好,殷荡也信心满满。
却使人没有想到的是,殷荡没能把投降他的这几个唐人将校、杂胡部酋给安抚好,对依附他的那些淮北豪强、流民帅,又欠缺足够的尊重,结果导致,就在贺浑邪上表蒲茂称臣后不久,降於殷荡的那几个唐人、胡酋降将,纷纷叛乱,或重归到了贺浑邪帐下,或改投了蒲秦,淮北的豪强、流民帅们与他也渐渐离心离德。
下邳久攻不陷,降将作乱,并失去了在淮北豪强、流民帅中的人心,殷荡部於是在与贺浑邪帐下高力禁卫等精锐的交战中,接连大败,其军中将校无人是贺浑豹子及其所部的对手,被贺浑豹子斩、擒十余,遂丢盔弃甲,一溃百里,狼狈不堪地遁逃回了扬州本土。
“这也不能怪江左朝廷无识人之明。”
“明公,此话何意?”
莘迩徐徐说道:“殷扬州隐居山野,数辞征辟,十年不仕,盛名在外,为江左士流所仰,朝野推伏,国家因重用之,授以扬州之任,期以伐徐之望,何奇有之?”
黄荣不屑地说道:“什么盛名?於今观之,毫无实才,无非是个坐而清谈的邀名之徒罢了!”
不知怎的,莘迩想起了张金,这殷荡出任扬州之前的隐居经历,与张金却是极为相似。张金也是养望多年,不肯出仕,要非后来他被莘迩揪住了小辫子,以致名声扫地,说不得,今日殷荡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出仕即任方镇,便也会是张金的同样入仕道路。
莘迩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张浑。
张浑面如沉水,脸上未有什么波动,也不知他有没有因此而想起张金?
想起也好,没有想起也罢,张金的仕途早被断掉,却是都无用了。
莘迩把话收回正题,说道:“我请公等来,不是为评议殷扬州的。
“殷扬州兵败徐州,於今已退回扬州,且因桓荆州的弹劾而被罢黜流放,这也就是说,贺浑邪部南边,来自扬州的威胁,不但已经被消除掉了,而且因为桓、殷此回政斗,……换言之,实际是桓荆州与江左朝中诸公的此回政斗,以桓荆州胜利告终,江左朝廷诸公企图用殷荡制衡桓荆州的目的落空,那么可以料知,於可见的将来,至少数年内,江左朝廷首先面临的麻烦,将不会是徐州的贺浑邪,也不会是蒲秦,而必将是声威日振、扼建康上游、如剑悬头的桓荆州,此即是说,较长时间内,扬州也不会再成为贺浑邪部的威胁。
“如此,接下来,这会不会对贺浑邪部产生一些影响?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蒲秦又会否因此受到影响?这,才是我请公等来商议的问题。
“此外,拓跋倍斤先已接受蒲秦‘代王’的伪封,今复从蒲茂之令,攻幽州之代郡,这又会不会对我朔方产生不利影响?此亦我请公等来商议的另一个问题。”
莘迩投目堂上,顾盼诸人,笑道,“公等对这两个问题,都有何高见?我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