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蒲獾孙、秦广宗分道进攻陇西、南安的前数日,接到他俩准备出兵的传报之后,吕明、季和即率本部步骑,出咸阳城,走子午道,向汉中进军。
如前文所述,从关中入汉中的道路,主要有四条。
从西向东,依次是故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故道,又名陈仓道。
这四条道路,故道挨着武都郡,走这条路的话,容易被武都郡散出的定西斥候发现,故此吕明、季和没有选择此道;褒斜道南边的出口“褒口”,正处在汉中腹地褒中的北边,离汉中的郡治南郑很近,不用多想,也能料知,阴洛必会在褒口附近设置重兵防御,如是数万人的大军攻汉中,走此路倒是无妨,只五千战卒,若走此路,未免不太合宜,非但起不到奇袭之效,反会把此战的开局变成攻坚,因此,这条道也没有选;傥骆道穿行於秦岭山脉的河流峡谷地段,急流险滩较多,又毒蛇猛兽频出,这条路太不利於行军,前代秦朝亡后,三国鼎立,北方的成国尝经此攻蜀,但因粮草转运困难,结果竟是不得一战,因是吕明、季和也没有选。
四条道,选了子午道此路。
子午道北边的道口在咸阳的正南方,南边的道口在汉中郡的东部,距离南郑约有二百来里地。
从咸阳出发,至抵达汉中,整个的子午道路程约八百余里,谷长约六百六十里。
这日吕明、季和率主力从咸阳兵出,过咸阳南的子午关,入子午谷,行二十里,向西南至喂子坪,进入沣水河谷,再往前便是秦岭,翻越秦岭以后,折向西南,经洵河上游,过腰竹岭,循池河而前,绕过黄金峡的大弯,西到汉中最西边的县西乡县附近,这就算是到达汉中了。
时下军队的行军,通常“兵轻行五十里,重行三十里”,吕明、季和所率虽皆秦军的头等精锐,并一路上,他俩亦不断地催促部队加快行军速度,但毕竟子午道路途艰险,从所经过那些地方的字面地名即可看出,诚然是翻山越岭,跋水涉河,且途中还有几个汉中兵扼守的关卡需要打破,因而,这八百余里的路程,六百多里的谷道,足足用了他们半个月的时间。
抵至汉中的时候,已是近三月中旬。——这个时候,蒲獾孙、秦广宗刚撤回冀县未久,蒲獾孙派出给吕明、季和通报陇西、南安战果及探查汉中战况的军吏也於此时刚刚被他派出。
子午道的关隘,被控制在汉中方面手中的,有饶峰关、黄金戎。
两关被秦军冲破后,守关的兵卒有那侥幸逃脱,复又侥幸穿过峻岭急河,如似个野人般回到汉中的,已经把秦军经子午道袭汉中的军情,报与了阴洛知晓。
因此,当吕明、季和出了子午道,遣派斥候往西乡县打探的时候,西乡已有戒备。
两人便暂止行军,叫三军休整,唤来吕明帐下的诸将,共同商议下一步的战策。
吕明坐在山谷的野地上,皱着眉头,摸着盘於脖颈、十几天没有梳洗的粗辫,说道:“西乡有备,则我军袭至汉中的消息,阴洛看来是已经知了,方平,下边我军的行止,卿有何策?”
“阴洛便知我军来袭,亦无妨也。”
“此话怎讲?”
季和也在地上坐着,他比吕明好干净,道上行军虽难,犹三两日就冲个澡,受不了吕明身上的那股刺鼻味儿,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挪,然后伸出两个手指,又屈起中指,只竖着食指,说道:“我这话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说的是汉中的外援。”
“哦?你细细说说。”
季和说道:“汉中的外援,无外乎巴西、梓潼、成都及武都与阴平等郡的唐兵和陇兵。
“出咸阳前,将军去书程勋,譬以大义,喻以强弱,虽未接到程勋回书,然程勋本魏虏也,知魏兵之锐,而今我王师连战克捷,洛、邺为我有,虏魏却是亡无日矣,料程勋必然惊惧,骇我军威,因便是闻我伐汉中,也定不敢动兵援助阴洛,——是巴西郡的唐兵,不必考虑。
“梓潼、成都的张景威及萧尊儒、周安等部,萧尊儒与周安不和,一则,萧尊儒为防周安攻他,应该不会分兵援助汉中;二来,周安纵是有心援助汉中,可萧尊儒控下之地是他入汉中的必经之所,萧尊儒却也不会放他入境,——是周安、萧尊儒两部的唐兵,亦无须虑。
“至於武都、阴平两郡,张道崇、北宫越能够调动的陇兵,现下都在陇西郡,——是他俩现在也无力驰援汉中,不必担心。
“总而言之,汉中的外援,顶多只有张景威一部而已。”
季和丝丝入扣的分析,引得吕明帐下的吕武、齐禾、窦干、尉宝和苟单等将都是钦服,吕明对他的分析,亦以为然,点了点头,说道:“第二层意思呢?”
季和把先前屈起的中指重新竖起,冲着吕明晃了晃,说道:“第二层意思,说的就是汉中郡本地的驻兵了。阴洛奉莘迩调令,已分兵千余西北上武都、陇西,如此,目下汉中的陇兵,算来算去,两千许罢了。两千来兵,且非尽定西精锐,较以将军所部之我秦武卒,何足挂齿!”
“方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
季和笑道:“我是说,内则驻兵不过两千,外则援军又唯张景威部,试问之,就是阴洛知道了我部奇袭来到,他又能怎么样呢?此战啊,将军,我部是必定取胜,汉中是必为王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