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迩边往堂中走,边问道:“这是什么?”
“南阳方面的军报。”
却便是桓蒙攻下雉县,进兵鲁阳,与秦军争夺鲁阳的那道情报。
莘迩止住脚,接过军报,打开来,看了一遍,沉吟稍顷,说道:“把士道、张兵部请来,去长龄家里看看,他的病若是好了些,把他也请来。”
羊髦是内史监,内史省在四时宫中,张僧诚是兵部尚书,兵部在中台,他俩这刚回自己的官廨,又要被莘迩请回来。朔方的形势已较稳定,因继高延曹、赵兴等带兵回来后,於前些时,张龟也回谷阴了。——杨贺之、邴播、安崇没有回来,他三人得了新的授任,杨贺之被任朔方郡丞,邴播得迁河阴护军、安崇得迁千人督校尉,两人暂划张韶帐下,三人都留在了朔方。
张龟是个文士,身子骨不比高延曹等,来回朔方一两千里,中间多为漠区,回来以后就生了病,已是在家养病多日。
那吏员应诺,候莘迩行往堂去,便赶紧喊了几个同僚,分头去请羊髦、张僧诚、张龟。
莘迩处理了几件公务,等了约半个时辰,羊髦等相继来到。
张龟是最末一个到的。
莘迩到堂门口接住他,搀他入到堂中,扶着他坐下,关心地问道:“长龄,身体如何了?”
张龟面容削瘦,脸色苍白,说话有点中气不足,答道:“差不多好了,就是胃口不太好。”
“等你痊愈,不能整天待着不动了,去趟朔方就累成这样,以后如果去的地方更远呢?公务之余,务要把身体练好。”
张龟苦笑说道:“明公,龟瘸着一条腿,马也不好骑,剑亦不好舞,还能怎么练呢?”
“我教你办法,闻江左故荆州刺史陶公,任官广州时,在州无事,恐过於优逸,遂早晚搬砖,你可仿之!”
莘迩说的这位“陶公”,就是那位江左之前的荆州刺史,他在广州居官时,日子清闲,而他是个有雄心抱负,存北伐中原之志的,故为免得没有体力於日后带兵征战,便每天早晚运砖百块,以锻炼身体。
骑马、舞剑,这类体育、军事活动,确是不适於张龟,但搬砖是没问题的,他知莘迩这是为他好,且那“陶公”虽与他一样,出身寒微,却是江左有数的名臣之一,莘迩以其人之例来教他,说明对他的期待诚然极高,他感激地应诺,说道:“明公不嫌龟残贱之躯,超擢恩用,恩遇之情,龟无以报!”
莘迩回榻坐下,笑道:“怎么无以报?现在你就可以报。”
张龟愕然,说道:“敢问明公,此话何意?”
莘迩示意侍从的吏员把那份南阳的军报拿给张龟、羊髦、张僧诚观看,说道:“这是桓荆州那边战况的最新情报,刚送到我手中。你们看看,看完以后有何想法,尽请畅所欲言!”
张龟明白了莘迩的意思,“现在你就可以报”,显是意为现在张龟就可以用他的智谋来回报莘迩的恩德,士为知己者死,这是题中应有之意,也是张龟的人生信条,他恭声应道:“是。”
张龟等三人相继看完军报。
羊髦最先开口,他俊秀的脸上露出思索的样子,说道:“明公,此报是十日前发来的,现下,桓荆州部必应是已至鲁阳,也许已经与从洛阳南下的秦虏交上战了。”
莘迩说道:“我也这样认为。”
“鲁阳的魏虏守军也不知有没有降於蒲秦,如果降了,城已为秦虏所占,那桓荆州攻鲁阳的此战,只怕会不容乐观,如果没降,则桓荆州还有与秦虏一争鲁阳的可能。”
“正是。”
“鲁阳是否能为桓荆州所得,关系到桓荆州底下来,能不能继续进兵洛阳。”
“然也。”
“而桓荆州能否进兵洛阳,又关系到蒲茂与慕容氏的邺城此战,蒲茂能否克胜。”
洛阳现是邺县的后方,如果洛阳遭到了桓蒙的进攻,那在北边围攻邺县的蒲秦部队肯定就不能全力地攻打邺城,就需要蒲茂分兵援助洛阳,如此一来,即便最终邺县仍会被蒲茂打下,但战争持续的时间势必也会被延长不少。
莘迩颔首说道:“不错。”
“而蒲茂能否打下邺县,或者说,他能否较快地打下邺县,则又关系到我定西有无充足的时间,来消化、稳固新得之朔方、南安两郡。”
羊髦思虑缜密,几句话下来,把桓蒙攻鲁阳的成败,推理到了定西新得之朔方、南安两郡的能否保住上边。
莘迩听到这里,顾视堂中三人,说道:“知我者,士道也。士道所言,正我所虑。此亦正我才与卿等分别,又把卿三人请来的原因!”
他问道,“桓荆州若能打下鲁阳、进兵洛阳,倒也罢了;如他不能,你们说说,估计蒲茂何时会打下邺县?又朔方、南安两郡,当此柔然与拓跋倍斤蠢蠢欲动、蒲茂围攻邺县形势好似一片大好之际,咱们该采取些什么对策,以作未雨绸缪,不至令此两郡旋得即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