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唐士心头一沉,想道:“孤城无援,士气必沮,此守城之大忌也。赤亭既陷,中陶兵少,唯能自保,獂道已是孤城,若再外无援兵,势将陷於唐艾手!”绞尽脑汁,寻得一策,与石萍说道,“将军,求援之兵既不能出,若想守住獂道,现今只剩一个办法了!”
——新兴县被分给天水郡后,南安郡现辖两县,一个獂道,另一个就是中陶。中陶在獂道的东南边,位处於獂道、新兴县之间。此县没有多少驻兵,最多能够自保,在这场獂道的攻守战,可以忽略不计。
石萍缠绕脖间的粗辫上,金银薄片、各色装饰,於日光下熠熠生辉,他的脸色却沉重得黑铁也似,他问道:“什么办法?”
“请将军传令强校尉,令他务必守住城北的营垒!只要北营不失,有此营在城北与我守军成犄角势,则唐艾兵马再众,他也不敢全力攻我城池,而秦公早晚会能醒悟过来,他中了唐艾之计,这样,我城还有等到援兵的机会!”
石萍深以为然,接受了他的建议,命去给城北营中的强莫传令之后,对这唐士说道:“幸亏有你为我谋佐!待此战打完,咱们守住了城,我一定向大王奏报你的功劳!大王慷慨,不会亏待你的,定会重重赏你,金帛子女,少不了任你挑选!”
这唐士说道:“下官乡野鄙人,大王不以下官卑贱,拔为南安郡丞,下官万死,不足以报大王恩德!况守土御敌,下官之本分职也,何敢妄图赏赐,只盼能助将军,为大王守住王土!”
蒲氏占关中已数十年,关中唐人的士族,要么逃去了江左,要么留下的那些,也被氐人、羌人的酋豪、贵族给欺压得抬不起头,是以,很长一段时间里,关中唐人士族的政治力量,与魏地唐人士族相差不多,都是苟延残喘罢了。
不过在蒲茂继位、孟朗当权以后,蒲茂深受儒家的影响,志要做“华夏明君”,孟朗本身是唐人,关中唐士的政治地位由此有所上升,一些人得到了蒲茂的任用,秦广宗是其一,这唐士也是其中之一。
他话里的“乡野鄙人”、“卑贱”,对比戎人的贵族,这话不错,但放到关中的唐人士族中,这话是谦虚之言了,他并非寒士,其族在关中算是个中等的唐人士族。话虽谦虚,“万死不足报恩”云云,倒是他的心里话,说的十分诚恳。
石萍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对大王的一片忠心,我也会奏与大王的!”
到这天下午,北宫越等诸部兵马大多就位,把住了獂道城的西、东、北三面。
——獂道南临渭水,因此南边不用围。
将己部安置好,各由部中的军官、文佐负责指挥筑营,及分别监视城内、强莫的北营后,北宫越等齐来城西的中军位置,进见唐艾,商议下一步的攻城安排。
中军的营地还在筑造,但唐艾的将帐已经搭好。
穿过主要以民夫为建筑主力的筑营工地,北宫越等相继到了帐外,唐艾招呼他们进去。
等到诸将到齐,魏咸率亲兵百人,绕将帐戒备,禁止闲杂人等靠近,众人在帐内开始计议。
北宫越笑道:“将军妙计迭出,我军还没有攻城,刚才末将遥观城头秦虏,已见他们颇有仓皇之态!是守虏的士气已丧。我以其数倍之兵,攻此惊慌之虏,獂道城,指日可下了!”
唐艾摇扇说道:“石萍为蒲茂爱将,在其军中,小有威望,今其士气虽丧,我军犹不可大意。”
郭道庆问道:“敢问将军,下一步我军如何攻城?何时攻城?”
“城,不急着攻。”
“将军的意思是?”
“城北的虏营有兵千数,观其旗号,其将是石萍帐下的悍将强莫。我军如即攻獂道,强莫必会率部袭我阵后,到时,我军的作战不免就会被其扰乱。故是,此营不拔,便不可急於攻城。”
郭道庆表示赞同,说道:“那咱们就先把强莫的此营攻下!”期待地问唐艾,说道,“想来将军必是已有破强莫此营的计策了?下官敢闻其详。”
唐艾挥扇指向诸将,点了下高延曹,接着点了下罗荡,笑道:“此即我之策也。”
郭道庆不解其意,问道:“将军何意?”
“强莫虽悍,何如我军两虎?今天且做休整,明天中午,烦二位将军拔陷此营!谁能擒斩强莫,计大功一桩。”
却两军对垒,计策固然重要,但溃敌决胜,终究还是得真刀实枪,还是得靠勇将、精卒。
郭道庆笑了起来,说道:“将军的这条计策,端得上策!”
唐艾的“此策”,还没有施行,先於次日上午,战局又出现了一点点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