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光心头咯噔一跳,想道:“前脚出兵前,才除了令狐京为征虏将军府的参军,这仗还没打完,令狐京已经身首异处,令狐曲被夺了兵权,而下遭李亮看押在军中;前车之鉴未远,现在除我为参军?莫不是、莫不是,莘阿瓜对我起了杀意?”转念又想道,“我最近老老实实的,入蜀以来,除了抓猴、捕僚以外,啥也没干啊,……不会,不会,不会是想杀我。”
一来因他没有真心臣服莘迩,二者,也是他背着莘迩做的叛逆之事太多,做贼心虚,以致明明给他升官的好事,他头一个想到的,却是莘迩会不会对他动了杀心。
且渠元光低眉搭眼,麻利地伏拜在地,“咚咚咚”地扣头说道:“元光立的都是些微末小功,算的什么?明公雄才伟略,智谋天授,便是无有元光擒获的賨、僚,也必非剑阁可阻。以明公之神武,蜀地不足定也!元光不求官爵之赏,只盼着能竭忠尽力,为明公效犬马之劳。”
“是么?”
“是啊,明公!”
莘迩笑吟吟地说道:“好,好,你起来吧。”
尽管犹存异志,然而令狐京、宋方等等的下场在前,西海、西域、朔方和眼下伐蜀的战果在目,当面对莘迩的时候,尤其是莘迩的笑容时,且渠元光却不能再如早先那般充满信心,反是不由自主地感到畏惧,他爬起来,不敢与莘迩对视,毕恭毕敬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兵马休整一日。
第二天,叫那识路的賨人在前引领,莘迩率部,绕过剑阁,翻山越岭,突袭秦德。
……
成都南,四十里。
桓蒙出了彭模以后,朝成都进军的途中,虽是潜行,消息终究走漏,被蜀将李力拦截,两军对垒,果是勇者胜,荆州兵三战三胜,竟大溃之,挟胜之威,急进至此。
时近薄暮,忽军报一封传到。
是留守彭模的周安、孙胜遣人送来的,言说:蜀将李禄驱卒万余,围攻彭模。
从在桓蒙身旁的毛虎生等人,立时大惊。
毛虎生说道:“我军之辎重、羸弱,悉在彭模。周益州部才战兵千人,而攻者万余,彭模如陷,不仅我军的辎重尽失,并且后路也会因此而断绝。事危矣!明公,宜亟分兵回援彭模!”
成都就在前头,仗已经打到这个份儿上,而毛虎生提出了这个建议。
袁子乔怒不可遏,掷下羽扇,奔上前去,揪住毛虎生的襟领,举起拳头,吓唬他说道:“参军欲我全军覆灭么?此如参军所欲,我先把你灭了!”
毛虎生个头壮实,掰开袁子乔的手,推他到了一边,说道:“袁羊!何出此言!”
袁子乔体弱,踉跄两步,险些摔倒,然无损他忿然的气势,他戟指毛虎生,厉声说道:“战已至此,你不想着一鼓作气,克拔成都,却要明公分兵,回援彭模?我问你,你要明公分多少兵马去援彭模?少了,不足用;多了,明公怎么打成都?
“按你的此条建议,只能是一个结局出现:非仅彭模没有救下,成都也将无法打掉!待到那时,我军前有坚城,已失辎重,后无退路,侧翼则有昝定等部之虏兵来击,等待我军的,除去全军覆没以外,还能会是什么?”
袁子乔坚定地对桓蒙说道:“明公,当此之时,有进无退!”
之前军议时,毛虎生与袁子乔的意见相左,为照顾毛虎生的面子,桓蒙采用了委婉的方式,来表达自己支持袁子乔的观点。
现在,彭模被围,诚如毛虎生所言,“事危矣”,为安定军心,桓蒙不能,也不愿仍采用委婉的态度了。
他瞧也不瞧毛虎生,也不看袁子乔,帻巾鹤氅,踞坐马上,神色不变,鞭往前指,简短地说道:“明日朝食成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