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渠元光讪笑说道:“北山鲜卑各部,拥帐数万,人多势众,朝廷也不一定敢打。”
秃发勃野目光明亮,坚定地说道:“你不要再说了!明公待我恩重如山,信任有加,视我鲜卑各部子民与唐人无异,我唯以丹心相报!今日此战,唐长史能救下吾等,自是最好;如不能,我从中尉,与戎虏贵种蒲洛孤、蒲獾孙、苟雄等浴血争雄,死又何妨!亦遗香北地!”
且渠元光唉声叹气,还想再说什么。
呼衍磐尼受不了他这股劲了,随手从马囊中抓出了把用作马料的谷子,问他道:“此为何物?”
且渠元光说道:“谷。”
“何物?”
“谷。”
呼衍磐尼鄙夷地说道:“你就是一只‘咕咕’叫的鸡子!我鲜卑男子遇敌,从来不会逃跑!与汝等杂胡不类!”
且渠元光大羞。
秃发勃野哈哈大笑,轻描淡写地责备呼衍磐尼,说道:“明公与元光父结为兄弟,元光,算是明公的义子,不可辱之!”
听到“算是莘迩的义子”,且渠元光越发羞愧。
秃发勃野问呼衍磐尼道:“老尼,两个月前,删丹吏抢你部的羊马千余,明公是怎么处置的?”
“明公重责删丹吏,把我部被抢的羊马悉数归还,并对被打伤的我部牧民做了赔偿。”
“明公此恩,如何报之?”
呼衍磐尼大声说道:“效死而已!”
“你即刻回你本部,必要挡住前头的戎虏!我在这里掩护中尉的侧翼!计算路程,唐长史所领的步卒,应已快到。长史雄材,智谋绝伦,只要咱们拼死抵挡一阵,我料他定能救出我等!”
呼衍磐尼与秃发勃野相同,都极是佩服唐艾的才能,听了此话,他信心陡涨,应诺而回。
……
唐艾引步卒,到了秦兵的设伏地。
迎面是两千余的秦军骑兵。
为了爱惜马力,除了少数的秦骑在马上以外,余下的秦骑都坐在马边。看到定西的后继部队赶至,坐地的秦骑在军官的命令下,相继站起,弯弓射矢,以作阻截。
秦兵占据了有利的高地,定西兵又是新到的,立刻被箭雨逼退。
跟着唐艾参加此次攻冉兴之战的有两个督府的吏员,这会儿就跟在唐艾的身边。
两人惊慌失措,催骑到唐艾的牛车旁,说道:“长史!中尉果真中伏了!前有戎虏据高下射,我部受阻,难以再进!这可如何是好?”
唐艾从容不迫地按着车栏,立起身来,朝前头阻击本部的秦骑处望了多时,挥扇笑道:“进之易耳。”
传下军令,先择出了敢战士千人,做好冲锋的准备;然后命把部中的战鼓统统集合起来,得了数十具,推到邻近秦兵阻击阵地的地方,放在一处,接着下令,教同时敲响。
数十具战鼓一时俱响,数千的定西步卒按照唐艾预先的命令,击盾、振兵,三军尽呼。
鼓声与大呼,震动远近。
高地的秦军士兵不知所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下意识地都停下了射箭,翻身上马。
便在秦兵混乱之际。
唐艾一声令下,那选好的敢战士千人蜂拥而上,奋勇冲杀,竟是一举攻上了高地。
秦兵多是才骑上马,提不上速,没法反击,只好向东边而去。
东边,可不就是蒲獾孙阻击阵地的内线么?这条内线都是步卒。他们防备的是东面的麴爽部,哪里会能料到背后来了两千余的己军骑兵?不过片刻之间,这道阻击阵的内线就被冲散。
……
唐艾笑道:“进之易,救中尉也不难。”
鼓声不停。
在他的急令下,不仅那千人的敢战士了,余下的数千定西步卒也如潮水,卷向战场。
唐艾不再观察战场的情势,坐回车中,惬意地舒展了下腿脚,摇扇取凉。
两个督府的吏员问道:“长史,中尉部犹在战中,战局尚还未明,此正是长史再接再厉、麾士击敌的时候,你、你,你,怎么却安坐不动?”
唐艾半卧晏然,笑道:“戎虏以斩姚国之胜,挟十倍之众,而顿於麴护军营下旬日,尺寸不得进,士气早丧。今之设伏,无非是图个侥幸。我以小计,就攻破了蒲獾孙阵,戎虏兵卒之倦战,由此即可见一斑。蒲獾孙阵已破,戎虏别部的将士现下定然惊惧。此谓惊弓之鸟。
“麴中尉、勃野见我救兵至,与我兵合,内外夹击,戎虏要是见机得早,大约还能逃掉,要是见机得晚,一定会全军覆灭。这样稳胜的战斗,一个校尉就能指挥,何必需我?”
战况完全如同唐艾的预料。
当麴爽、秃发勃野抓住时机,以麴凛等战将、宋金等勇将为锋,与援兵呼应作战以后,秦兵败如山倒。
战有小半时辰。
蒲洛孤率先引兵撤退,苟雄跟着也退,落在最后的蒲獾孙部最惨,他几乎是仅以身免。
撤退的路上,已经知道了蒲獾孙部因何溃阵的季和,百端交集,哀声叹道:“我以三万设伏,而毁於数十鼓!唐千里何人哉?有此奇谋!”从唐艾,又想到靠三千步骑,不但挡住了他们旬日进攻,并挖地道而出,差点取得大胜的麴球,叹道,“定西小邦,也有人杰啊!”
麴爽、秃发勃野引骑追击到入夜,这才折回。
李亮向麴爽请罪。
麴爽把他扶起,说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听唐长史之言,乃有此危。”
郭道庆瞧了瞧脸都快变成紫黑猪肝的田居,把“有道理”三个字咽了下去。
这一场追击战,虽是险些落败,却也不是没有好处。
秦兵全线撤退,把蒲獾孙的营地都给丢弃了。麴爽於第二天趁势用兵,占下了陇西全郡。
……
蒲秦,咸阳宫中。
接到了蒲洛孤的军报。
蒲茂不敢置信。
孟朗忧色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