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弊呢?”
“三弊嘛,麴硕确实善战,但他已近六旬!大王,‘一饭三遗矢’的典故你忘了么?”
蒲茂不觉失笑,说道:“一饭三遗矢,小人污蔑之词,当不得真。”
“话是这么说,名将如廉颇,老亦不得用,况且麴硕?”
“这倒也是。”
孟朗坐直了身子,炯炯有神地注视蒲茂,说道:“大王,太尉步岐身死,大王掌握兵权的最大障碍已被扫清,现在大王缺少的只是威望。虏魏北攻柔然,定西国内不稳,这正是大王一战成功的天赐良机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下榻拜倒,铿锵说道,“朗伏请大王速下决断!”
柔然内乱的消息,鲜卑魏国、蒲秦已然都相继得知了。
蒲秦国族的发源地是冉兴一带,后来部分迁入陇西、关中等地,漠北和他们从来都没什么关系,他们眼中的大敌是魏,次则定西,对柔然压根无有兴趣。
魏国则不然。
漠北是鲜卑的故地,柔然在漠北的崛起,趁的是鲜卑南下中原之机。鲜卑魏国虽然看不起曾为他们“赀虏”的柔然,蔑称他们是“蠕蠕”,视其为如虫子一般的低级和不开化,但对柔然势力而今在漠北的称王称霸,还是保持了不小的警惕性,以及打自心底的厌恶的。
因是,鲜卑魏国与柔然的关系一直不好。两国没少打仗。只是因为鲜卑魏国的主要精力,以前都用到了与蒲秦、江左东唐争夺华夏沃土上,是以没能腾出手来,对柔然进行大举征伐。
现在,形势出现了变化。
首先,是外在的形势。
东唐虽说偏安,人心在唐,依旧是天下正朔,且迁鼎江左日久,也已在江左站稳了步,外以江、淮为障,凭魏国目前的实力,他们发现,是很难将其攻灭的。
蒲秦不如东唐、也不如鲜卑魏国富庶,人口也较此两国为少,可其国内的国族是戎人,蒲茂仰慕唐人文化,是戎人中的异类,绝大部分的戎人依旧保持着质朴粗野的传统,不识文字,争强好斗,兼有山河为固,说实话,也是不好打的。
简言之,外部形势的变化,即是东唐、蒲秦,而下都不是鲜卑魏国可以轻易消灭的。
其次,是内在的形势。
坐镇淮北与东唐接壤地区的羯人贺浑邪早有不臣之心,前些时,他托以祥瑞,借图谶之言,悍然自称天王。天王是近代以来,胡人的习惯尊语,它不是皇帝,但高於王,与皇帝的性质类似。蒲秦的开国君主在称帝前就曾自称天王。贺浑邪以此自号,其心所图,已是昭然若揭。
贺浑邪这个形同“叛乱自立”的举动一作出,摆在魏主面前的,就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立刻征讨他;要么暂且隐忍,等待更好的机会。
魏主不是没有想过征讨,奈何一来,贺浑邪勇猛,部曲敢战,无有必胜的把握;二者,贺浑邪所在的位置也太过紧要和敏感,紧邻东唐。也就是说,如若轻率攻打贺浑邪的话,战胜,则贺浑邪十有八九会投靠东唐,——风传贺浑邪已与东唐遣使结好了;战败,则魏国的国内势将出现激烈的动乱。是胜无利,败更无利。魏主因此决定采取后策,暂且隐忍。
简言之,内部形势的变化,即贺浑邪自称天王,给魏国带来了深重的危机。
内、外两种形势都发生变化之时,适闻柔然内乱的消息。
魏主当时就对左右近臣说道:“贺浑邪伪造图谶,跳梁小丑耳!天意仍在我魏!”
外部难以开疆拓土,与东唐、蒲秦陷入僵持;内部贺浑邪自立。内忧外困之际,这个时候,柔然忽然内乱,看起来,的确像是鲜卑人的天神显灵,专门给他们了一个解决麻烦的机遇。
遂有了蒲茂、孟朗口中“虏魏欲北击柔然”事件的发生。
究魏主的意图,他实是希望能够通过此举,欲借攻破柔然,增加国力,以取得对东唐、蒲秦的军事优势之同时,使皇权威望也能够得到提升,达到威慑、震服贺浑邪的目的。
魏主的盘算有其道理。
却说蒲茂。
得了孟朗的详细分析,蒲茂信心百倍,一扫适才的忧虑,慨然说道:“天予弗取,反受其咎。孟师,我明日就求见朝堂,自请攻伐冉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