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流域的基本被卢水胡占用,祁连山下的多属官有。
“卢水胡之类的游牧胡夷,以畜牧为命。因是之故,为争夺春牧场,黑水沿岸的草原上,卢水胡诸部落、种落间的争斗,年年不绝,伤人司空见惯,胡牧为之殒命的也不乏见。方今仲春,正是他们争夺牧场最激烈的时候。
“荣愚陋,窃以为,明公如在此际,遣通晓胡情的人对他们各部、各种落间进行挑拨,火上加油,从而促致他们发生大规模的械斗,然后助其弱者,纳为爪牙;抑其强者,不从即伐,岂不就可徐徐遂行收胡屯牧之策了么?”
黄荣虽是莘迩的亲近吏,但莘迩对他并不是特别了解,日常与他之间只限公事,没有私交。
这是因为,一则,黄荣不是莘迩辟用的,天然的少了一份亲近。
郡府内的多半吏员,如黄荣,如功曹史亮,皆是前任的旧吏。太守虽有辟除郡吏的权力,可一个郡府,有职任的吏员近百,也不可能换一任太守,就全部的换上一遍。
通常情况下,只有当府吏出现了缺额,或者前任用人不当,遗贤在野,继任者才会重新辟除。
除张道将为主簿即是第一类的情况。前任主簿被前任太守举荐,到王都的学宫进修去了,此职无人,故此,莘迩听用了府中大吏的推荐,辟了本地势族家的张道将继任为之。
——说到张道将,这家伙是莘迩亲自辟除的,莘迩是他的“举主”,按理说该视莘迩为“君父”,两人很亲密才对,可不知怎的,许是性格、喜好截然异趣之故,他与莘迩总不对付。
二来,莘迩到郡月余,既忙於除吏补缺,行春察县,熟悉郡政,造访高门,宴饮豪姓,又抓紧操练胡骑,学习军事,时间安排得很满,平素亦无多少余暇,因是暂也没功夫与属吏们增进感情。
对黄荣的观感,只觉他向来恪尽职守,从不提与本职无关的公务,莘迩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如此罢了。没想到当莘迩为“收胡屯牧”绞尽脑汁时,他忽地提出了这么个建议。
黄荣说完,退后两步,垂手恭立。
莘迩品咂他的建议,惊奇地想道:“这是个人才啊!”
办法不错,不过在莘迩看来,也只是“不错”而已。用诈施暴,绝非上策。
莘迩心道:“且先行吾策,若是行不通,又别无良法的话,不妨试用此法。”温言说道,“君策固佳,候我斟酌,再作计议。”
计策没有被莘迩采纳,黄荣没有不高兴的神色,恭谨应道:“是。”
“景桓,你家是乐涫本县的么?”
“荣家在表氏都乡。”
“都乡啊。你原籍何处?”
“荣家原籍魏州。”
莘迩的语气亲切了很多,说道:“原来君家与我同,也是祖籍关东。”
黄荣也是寓士。
大致来讲,陇州境内,但凡家在侨县,又住“都乡”的,都是寓士。
都者,统带意也,最早大约是统管县中诸乡里的行政单位,后指近城之乡,与离县城较远的“离乡”作为对应。乐涫、表氏等县被定西国划为了侨县,可县内本有民户,城中、各乡里的容纳能力有限,於是在安顿流民上采用了两种办法,少部分的流民分给各乡,余下的多数,便於离城近处设置“都乡”,供以聚居。
府吏们分批做完了样子,请莘迩回城。
郡府今日没有公务,莘迩打算去军营转转,打发了吏员们散掉,策骑前去城南。
行未半程,张道将追了上来,禀道:“宋公回来了。”
“宋公”名翩,本郡的郡丞,前时出城,检查令狐奉“赐孝顺忠贞鳏寡孤独米人二斛”的王令在各县的实行去了。一去半个多月,而今方回。
莘迩等他已是等到望眼欲穿,听了张道将的禀报,不由心道:“可算回来了!”建康只有三县,彼此间距皆二百来里,怎么算,这趟差事也用不了一二十天。
打马折回,返入城内,到了郡府,堂上见到宋翩。
张道将呼宋翩为“公”,其人年龄没多大,三十出头。
他候迎於堂门口,揖道:“府君,你得给我请赏啊。”
莘迩扶额,直想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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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亲耕籍田:籍田是天子与诸侯征用民力耕种的田。自周以下,历代多行籍田之礼,即每年春耕前,正月时,天子与诸侯示范性的在籍田上执耒或扶犁往返数遭,以示重视农耕。
②,职田:本朝东迁后,不给地方官员俸禄,只给禄田,按年收租。定西国作为唐臣,将此制一概搬用。
③,文武吏医卜:都是底层的吏员职名。近代至今,小吏的地位日渐下降,已与僮仆相类,凡名在吏籍者,不仅全家服役,而且和兵籍一样,亦世代相袭,因此又叫做“世吏”。吏与士常并称为“吏士”,俱为贱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