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识的情况下要判断大家子弟的身份,正是从这种地方。这也是暴发户为何很容易被真正的贵族排斥,就算同样锦衣玉带,大家习惯不同教养不同,要真心相交还是有门槛在的。
而且进屋之后绛玉说的话,哪里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呢?
当然即便如此,云竹的态度也没什么变化,甚至更加热情,短短几句客套之后迅速进入了正题:“明日我会去沈立府上拜访,知府陈元生作陪,仙子如不嫌委屈,可扮作我的亲随一同前去,我会寻个借口让你脱身,到时仙子自便即可。”
“嗯。”
这个安排绛玉没什么不满,扮亲随扮丫鬟她也无所谓,不过时间是有些巧,因为明天自家老父亲也要去找沈立。
也不知道这个富商有何特殊之处,这些找上门的人应该都不是抱着善意,如此招人恨也不容易。
既然有了疑惑就问,反正借口都是现成的,无论上门还是除妖,绛玉总该对这个人有基本的了解才对。
“仙子可知我两个月之前,为何在镇江抄了一个知府的家?”
云竹不直接回答,却反问了这样一句话。
绛玉道:“我不知国事。”
“那仙子就受累听我牢骚几句。”
说是发牢骚,可云竹此时表情却轻松下来,许是左右无人,她的语言也显得随性起来。
“年底各省清厘盐铁税务,镇江府所得税银远超往年,父皇龙颜大悦,可税银运送回都中时却遭匪寇洗劫,失了大半。”
“护送不力与失察之责,足够他丢了官帽,而我正在那边,身边也有些可用之人就下力查了查。呵,那匪寇居然是他自己养的。”
这事着实匪夷所思,绛玉本不关心都被引起了好奇心:“就算事情不败露也要被削去官职,那他图什么?”
“因为他收不了那么多盐税。”
云竹笑道:“整个淮扬江浙以及周边地区,盐税一年少过一年。年岁不好,官员贪墨,豪商勾结,私盐泛滥。今年比去年还看不出什么,了不起说收成不好,可再往前呢?更别说比之太宗皇帝在位时,竟有数倍之差。”
“可笑我朝从太上皇开始增设巡盐御史,不过是多了一群人呕心沥血,于事则无补啊。”
听到里面还有林如海的事,绛玉不得不开口问道:“本朝之前没有巡盐御史么?”
“不是没有。”
作为一个公主,云竹对于国事的理解异乎寻常,因此这时对答如流:“不过太上皇之前都是由别的官员暂代,于年中年底巡盐收税,不作为常设官职。”
“圣朝继太上皇旧制,设巡盐御史监管盐务,我之所以只身下江南,也是为了帮他们一把。”
绛玉细品了品云竹的话,对这位公主手握的权力感到有些诧异,但她的主要目的还是除妖,于是问道:“这跟沈立有关?”
“当然有关。”
云竹冷笑着说道:“至少在扬州,提到一个盐字,怎么能越过那位大财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