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色财气能克制都不算什么,大凡能够功成名就者,哪个不懂得几分克制?
现在是大功近在眼前,苦功即将得获!
是要有多么冷酷的人,
才能够抵住这种诱惑?鳌黄钟深悉人性的弱点,或者说他深知智慧生灵不可回避的种种本欲。所谓料敌机先,算的就是这些。
但他的确还是不够了解姜望。
他陈兵在这岸,等了足足半刻钟,始终未等到那个过河的身影。
以他在海族阵营里相当突出的礼仪,也忍不住啐骂了一句:「这家伙也太不是人了!他妈的追了我整整一天一夜,什么手段都用尽,最后关头还能说走就走?!」
「王上,现在怎么办?」身后的将领请示道:「我们是否铺设晶桥,杀过对岸去?」
「杀过去有什么用?」鳌黄钟抓住一块元石开始恢复:「我们杀不了他。
「那就这样算了吗?」身后的将领问道。
「算?不能算。」鳌黄钟道:「他追杀我我倒是不计较,但此子不死,他日又是一个姜梦熊·····.」身后的将领忍不住抬起眼睛,用力地看着迷雾,仿佛能够就此看到对岸的那个人!
作为鳌黄钟的嫡系将领,他太了解鳌黄钟这句话的分量。
姜梦熊亲自建立了决明岛,自此以后齐国承担了沧海的最大压力,也给予沧海最大的压力。姜梦熊曾经深入沧海,拳杀一皇主!姜梦熊在海族这边的凶名,更胜于他在人族时。
鳌黄钟这个评价所体现出来的对姜望的忌惮,简直无法深表!
「那······」这将领咽了咽口水:「咱们要怎么做?」
「大家都知道,我鳌黄钟之所以一出道就能执掌两万劲卒,成为这一代第一个坐镇一方的军事统帅,全靠我的努力和才华。」鳌黄钟慢慢地说道:「以及我那篇名动沧海、惊才绝艳的军略。当时他们可是看了个名字,就让我上了。」
身后的将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鳌黄钟说的是哪篇。不由得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是!王上那篇真是······真是万古名篇,必将传于永世!」
不远处的副将听得对话,快马加鞭赶过来溜须:「那篇《与仲熹皇主的十局兵棋演论》,末将至今还放在床头,反复膜拜呢!」
鳌黄钟不以为意地哈哈一笑,笑罢了,嘴角咬出一丝狠意来。
此时不搬出老祖,更待何时?
生在皇主家里,也是难得本事,如何能不好好利用?
姜青羊啊姜青羊,你说得对!何必劳烦明日我?
拼过军略,拼过修为,拼过追逃,再来拼一下后台!就看今日之惑世,竟是哪个能活?!
··.··.
姜望并不知道河的对岸有什么。
他只是知道,自己并非无敌。他的武力不能盖压一切,他的智略不能算尽鬼神。
他懂得敬畏!
鳌黄钟能在如此残酷的迷界战场称为名将,绝不可被他轻忽。
在他划定的红线内,他尽可拼尽全力,去争取那一线斩杀强敌的机会。红线一到,即刻转身。山崩海啸不回头。
此方界域无论人族海族都显得谨慎,姜望也不理会,顾自寻到了棘舟,而便穿空自走。
既然决心已下,就无须再留恋什么。世间事,多的是苦功无获。
遥路风雨多,每一次失败,姜望最多问自己一句,是否尽力。
依然是棘舟高速飞行依然是镜像坐于前舱,他依旧匿于祸斗印所阐述的幽光中,单手附在船尾。他已经放弃了对鳌黄钟的追杀,但搞不好鳌黄钟也还对他有想法。在迷界这样的地方,谨慎一些总不会有坏处。
便以这样的姿态,连越两条界河。
高速飞行的棘舟之前,忽然有大片大片的元气涟漪泛起,恍惚竟似元气海。
这平静
无波的归程,也像身后的界河一样斑斓起来。
姜望附于棘舟后,悄然按剑。
但见那涟漪扩大,像一面水镜被点碎。
一个高挑丰满的成***子,便从这涟漪中走出。盘流云发髻,衣东海之滟,眉远而眸润······俨似美人出浴!
应当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厮杀,她的身外散了血气一缕,隐有江海咆哮。
她的强大无需多言,好在是人族而非海族。姜望垂眸不敢多看,屏息敛声想要移转棘舟方向。这女子的目光,却毫不费力地照见他的真身。「从来只见舟载人,不曾见得人载舟!奇也怪哉!」此女道:「小子,报上名来!」
棘舟不动了。
坐于前舱的镜像也消失。
纵览整个近海群岛,能给予姜望压迫感的强者已然不多。
而强大至此的女性真人,不是祁笑,便只能是秦贞。
于钓海楼四大靖海长老中,排名第二,仅次于崇光真人!
姜望颇觉晦气。
他对秦贞的认知,仅限于决明岛所收录的相关资料。再就是李龙川当初同他说过,秦贞长老年轻时候杀性极重······
虽然说在迷界,人族都属于同一战线。
但钓海楼和决明岛之间的龃龉,也是从来都没有消停过。
更何况他姜某人在临来迷界之前,还去天涯台耀武扬威了一番,从老到小一通点名,狠狠打击钓海楼声势······这在野地偶遇了钓海楼高层,还是脾气不好的那种,毁尸灭迹自是不可能,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能不被随手敲打?
堂堂真人,就算只弹个脑瓜崩,那也生疼!哎不对。
姜望忽然反应过来。
秦贞长老乃当世真人,没有在小辈面前装傻的道理。她既然让报上名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显然是真的不认识大齐国侯姜武安!
当下他从船尾跃起,很有礼貌地一拱手:「见过秦真人,在下······李龙川!
我李龙川可没有去天涯台闹过事啊,常在临淄红袖招练箭呢,出海都出得很少!
秦贞倒并不奇怪自己被认出来,或者说她在这迷界,不被认出来才是稀奇事。只上下打量着姜望:「石门李家的?」
姜望昂首直脊,与有荣焉地道:「正是摧城侯府。」
「你长得比你姐姐可差远了。」秦贞随口说着,很自然地坐进船舱:「载我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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