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色火焰从脚底燃起,我抖落身上绳索:“既然知道我是非人之物,这点准备怎么够?”
驸马却并不见慌乱,倒退了几步,轻轻将手搭在柏之颈上:“你假意晕倒在我轿前时,我便开始准备,必定不会让你失望。”
我没想到他第一眼便能将我和我那苦命恩人联系到一起,大约是见了我眉心红痕,如此心机,怪不得能爬到驸马的位置。柏之在他手上,我气得牙痒却不敢轻举妄动:“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去崖底寻过,没有她的尸骨。”他咬牙切齿,“她的尸骨何在?”
我可不会以为他是好心想要安葬她,玩味地看着他:“我听说,她在梦里告诉过你。”
女子在泥泞的山路上独行,怀里抱着很沉重的什么东西。她走走停停,忽然跌了一跤,怀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她茫然地把东西拢到一起,蓦然回首惨然一笑:“这些……这些原是我的尸骨啊,三郎……”
驸马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看来是想到了这个梦。我趁机飞身袭向他,却被一股巨力弹了回去。脚下亮起古怪的圆环,那吵闹不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趴倒在地,看到手臂已经变得半透明,感到眉心烫得快要燃烧起来。
“桑桑……”微弱的声音传来,我勉力抬头看到柏之苍白的脸。他很久没这样叫过我了。我虚弱地朝他笑了一下,驸马冰冷的声音道:“看到了吗?她是非人之物。”
他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来:“你去杀了她,我便放了你。”
我看到柏之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他的眉眼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从小我便这样觉得。他举起了剑,驸马在他身后嘴角牵起一个不似人类的弧度。
我努力睁大眼睛想将他看得更清楚些。无论我怎么告诉自己,我回来只是为了报恩而杀了驸马,顺便看眼吕奉为,可我心底一直明白,我忍受那么多怨气蚀骨之痛,拖着这不人不鬼之身,只是为了回来见眼前的这个人。那夜躺在柏之身侧,我甚至发狠地想要将他带回伤情崖。可我是非人之物啊,怎么办,只能离开。
吕奉为说得对,我讨厌花颜,早在很久很久之前。我讨厌她刻意与柏之表现出的亲密,讨厌莫名其妙因此生气的我自己。情根悄悄萌芽,而我只装做不知不晓。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日桂香馥郁,我问他“娶我怎么样”时,是怎样忐忑的心情。
高高举起的剑忽然以一个极诡异的角度刺向了驸马。柏之虚弱的声音响起:“我,也是非人之物啊。”
……
伤情崖雄奇险峻,吕奉为吩咐人尽快赶到崖底,沉着脸看着崖壁中间丛生的树木。即便她落到树上,这样的高度也必死无疑。他攥紧了拳,却发现柏之半跪下去,攀住了崖边,吕奉为回神怒道:“你在做什么!不要命了?”
回应他的是匕首插进石头的沉闷响声,柏之的声音传来:“我下去找。”
柏之的手指微微颤抖,整张脸甚至比匕首清亮的白光还要更白上几分。他拼命压抑着自己什么都不去想,机械地重复着向下攀爬的动作。崖壁近乎垂直,他的膝盖手掌已被磨出血来,却仿佛不知疲倦,仍是冷着脸将匕首凿进崖壁。头顶的世界渐渐远去,夕阳也渐渐沉没,他听见自己胸中一声高过一声的心跳,每一下都剧烈得仿佛要跳出胸腔。
快些……再快些……
崖间的风格外大,他几乎快要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脖子上蓦然几点冰凉,柏之费力地仰头,一滴雨水猝不及防地落入他的眼眶。
她最怕冷……
柏之想起冬日她总是裹得像一只熊,师父教训她:“习武之人,穿成这样岂不累赘!”她理直气壮地顶回去:“我穿得多,别人不就不容易打伤我了。”
师父懒得与她计较,只道:“日后每日卯时绕着青玉门跑三圈,柏之,你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