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他挑头干的事儿,基本上是整个朝廷的意见了。
韩爌上奏称,内市与太子东宫相隔太近,一来被墙外百姓听见,有损皇家威严,二来亦于大内禁地安防有患。
其实,这次文臣们的联奏,是很有道理的。
朱由校负手立于窗边,时值天启二年的冬月,寒冷孤日,窗外猎猎北风,暖阁内的宣德炉激烈燃烧,却是温暖如夏。
朱由校回到座位上,拿起笔又放下,反反复复,索性撂了笔,转身去看早已干枯的那颗老山参。
他还记得,这是辽地一名女孩用她那双稚嫩双手辛辛苦苦挖出来的,相比那些百姓,这点纠结又算得了什么。
不知怎的,天启皇帝打了个寒噤。
刚刚被传唤前来的王朝辅,赶紧起手将一半的殿门关上,捧着地上的暖手炉过来,恭声道:
“殿下,一冷一热,当心受风。”
朱由校抬抬下巴,授意他起身将炉子拢在自己脚下,轻声道:
“那个王承恩,他都与朕说了,是你叫来的吧?”
提起这事,王朝辅就恨不得将王承恩给一脚踹出去,往日挺聪明的牌子,怎么到了圣上眼皮子低下,就蠢笨如猪了。
上下打点这种事儿,早就是不成文的秘密,当初王朝辅升任乾清宫的管事牌子之职,也是魏忠贤见这小子有点能耐,才引进过来的。
不然,王朝辅这辈子也见不着天启皇帝一面。
天启皇帝如此圣明,这点小九九怎么可能不知道,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当时朱由校叫王朝辅念奏疏,他表现得机灵,也就留下来了。
同样的机会摆在王承恩面前,这小子没抓住也就罢了,居然还将自己给拉下水了,早知道,就不叫他来了!
王朝辅闻言,当即跪到了地上,哆哆嗦嗦道:
“皇上,这是奴婢犯了条例,惩处奴婢吧…”
见状,一直心绪烦闷的朱由校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挥手示意他起来,问:
“朕什么时候说过惩处你了?”
“你这个管事牌子干的还不错,有你伴身伺候着,朕舒服,放下一百八十个心。”
王朝辅喜极而泣,连连磕头,“咣咣”直响。
“不过这事儿啊,以后也别出了,大内全都是沾戚带故推荐进来的,这说出去也不好听,是不是?”
朱由校的语气忽然冷淡下来。
王朝辅深知帝王之心的冷酷无常,高兴了没一会儿,便就又仓皇拜道:“奴婢知道,奴婢谨记!”
“嗯。”
朱由校点头,将目光继续放在桌上的联奏上,静静想了片刻,才是下定决心,道:
“叫阁臣们进来吧,就说朕决定好了。”
王朝辅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奉了旨意退出西暖阁,临走,还不忘吩咐小太监别忘了勤换皇帝脚下的暖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