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李卫真和叶童皆是面面相觑,寻思着:这说的是哪跟哪啊?
好不容易多琢磨了几层意思,李卫真才明白到,原来汤盈是在羡慕自己有人关心;有人为自己望穿秋水的等候;为担心意外,而心急如焚。
要真是这么想,那就真叫人哭笑不得了!
这姑娘脑袋瓜子里的想法,真是异于常人!
李卫真便也没好气地回敬道:“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要是没人关心,今晚就风平浪静了!”
“我……”汤盈瞪大了眼睛,但张开嘴,却又哑口无言。
绞尽脑汁,才倔强道:“那不一样,他那叫多管闲事,我烦透他了!早知道,另外找艘船就好了!”
李卫真无奈笑道:“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以前得罪过你的事,就当今晚一并还了吧!事已至此,我别无所求,能尽早下船就好。”
汤盈低下头,沉默以对。
这间房一进门就是客厅,转右是卧室,左手边是盥洗间。
汤盈和叶童都是下意识想要把李卫真扶进卧室,却被制止了。
李卫真先将背负的木匣卸去,便于客厅坐下,然后示意叶童道:“去准备一桶热水。”
叶童一听,就知道李卫真是要沐浴了,连忙进盥洗间里拎起两只木桶,就跑出了房间。
货船航行在海上,淡水储备,是很重要的资源。而船上对明火的使用,更是有着严格限制,要不然那些照明的灯具,不会全都是造价高昂,无需燃烧灯油就能发光的晶石灯了。
所以,如果要用热水,也必须得到负一层的热水房里,每人每日都只有固定的份额。
用水份额的限制,对于李卫真这种住在贵宾间的人来说,自然会宽松很多,只要不是太过浪费,是绝对够用的。但若是超出了,却是花高价也买不来。还有就是,得亲自或派人去取水,船员们的工作,并不包括服侍客人。
除非是有汤盈这种贵为船东东家的出身,这趟出航,郑援特意多带了六名侍女上船,去专职服侍这位养尊处优的小主。
这要是在往时,在船上待上一整年,都不可能见到一位女子的出现。
话说回来,见叶童外出打水后,汤盈有些好奇的向李卫真问道:“你在藏书室的事,不用跟你那学生解释解释?不怕小孩胡思乱想,胆战心惊?”
李卫真把右手肘搁在桌上,手掌撑着沉甸甸的额头,嘴角勾起一丝笑容道:“无非就是出门打了一架,打输了被人搀扶着回来。这连瞎了眼都能靠猜出来的事,难道还要我欲盖弥彰,说只是上楼梯时摔了一跤吗?”
“这些年,尤其是这半年来,我与死亡都走得很近,他身为我的学生,是很清楚的。所谓的报喜不报忧,或许是一种善意,但再善意的谎言,对于亲近的人来说,都应该避免。”
“对于重视的人,我选择把信任放在第一位!”
闻言,汤盈眼珠一转,歪着脖子看着李卫真的双眼,打趣道:“那你也信任我吗?”
李卫真微微摇头笑道:“对于你这种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我是谅你也没那本事害我。”
汤盈羞怒道:“小心我趁你病,要你命!”
李卫真仍是笑了笑,但这回一张嘴,什么话都未来得及说,便是一顿猛烈的咳嗽。
这可吓得刚才还说要取人性命的汤盈花容变色,连忙伸手搀扶住正在往座位一侧倾倒的李卫真,担忧道:“不是吃了解药吗?怎么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看你也别坐着了,赶紧去床上躺着吧!”
但李卫真坚持不肯起身,执拗地指了指盥洗间。
只当好心不得好报的汤盈气得把手叉腰,愤慨道:“都什么时候了,你比一个女儿家都还爱干净?你这人真是有够麻烦的,少气我一天不成啊?”
“哎吖…….我真是……真是你不死,我都快被你气死了!”
汤盈越想越气,但又拿李卫真没有半点办法,还不敢随便走开,怕自己出门一走动,眼前这家伙就会有个好歹。只能是在一旁干着急,盼出门打水的叶童能早点回来。
所幸没过多久,叶童就已提着满满两桶热水回来,在把水倒入浴桶后,便又匆忙出门。
可即便叶童又来回跑了一趟,浴桶里的水也才过半而已,至少要跑上三趟才行。
但在叶童第三趟出门时,李卫真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他强迫自己与浓烈的睡意做斗争,并指着盥洗间的门,厚着脸皮对汤盈说道:“可以扶我进去吗?”
汤盈倒是没有推辞,而且她明显能感受到,半个身子挨在她身上的李卫真,比方才背着木匣的时候都还要更沉,自己就好像是在搬动一块石头那般。
“你身上的毒?”
“他留了一手。”
汤盈脸色一凛,“岂有此理,我去找他!”
李卫真轻轻握住汤盈的手腕,咬牙道:“别做难为情的事,别让他小看了我,小看了太一门。”
汤盈的脸上满载忧虑,一心要想劝说道:“难道面子比命还重要吗?”
此刻,李卫真已是满头大汗,他从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很吃力,“不是面子,是……是骨气!”
好不容易,进到盥洗间,看着那只正在冒着热气的浴桶,汤盈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些不太好的想法。
“咳咳,我直接把你搁桶里,应该就行了吧?”
“难道你平常都穿衣服洗澡吗?”
汤盈已是欲哭无泪,哀声道:“你别太过分好吗?”
“赶紧的吧!指不定是谁吃亏了!”
“我亏你个死人头!”
“腰带都还没解,你就扯我裤头干嘛?”
“闭嘴,你已经是个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