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餐桌上,气氛沉重得像是一潭死水。
一张丈二长方桌,十四把靠背餐椅,却独缺一人,唯不见夏婵身影。
一开始,李卫真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但仍是心存侥幸的认为,或许是因为昨夜那件事,夏婵想暂时避开他一下。
然而,这个猜想很快就被扑灭了。最先给予回应的是安澜,她取出一个红色香囊放在桌上,说早上一醒来,这香囊就已经挂在床头了。里头的香料,她十分清楚,是夏婵曾传授过的特制配方,所散发出的香气,有稳定情绪、养护心脉、辟除邪气的功效。
起初,安澜在收到香囊后,也仅是满心欢喜。因为,夏婵一直待她很好,这点意外的小惊喜,就变得好像很寻常了。
只是,当安澜这日开开心心地做完早膳,再去叩响夏婵房门之时,却并未得到半点回应。这才开始有了一点莫名的不安,以至于宽慰自己,“夏姐姐,应该只是早早出门修炼了吧!”这种合理的解释,都不敢心中笃定。
紧接着,便是叶童,他没有拿出什么,只是脸色沉重地说出了他所遇到的不寻常。
叶童也是在今早醒来之时,收到了一份意外的礼物。在他房间的茶桌上,多出了一叠崭新的线装书,里头记载的,是关于驯养灵兽的知识。纸页上,是人手抄录的娟秀字体,仍留有淡淡的墨香。
这一切的巧合,串联在一起,把事情推向了众人所不愿见到的现实预料中。
最终,还是李卫真默默起身走了一遭,在夏婵的房间,找到了一封写给众人的信。
“请原谅我以这样的一种方式,与大伙告别!很感谢在我的生命中,曾有那么一段光阴,遇见了…….”
没有默默的传阅,这封深情的告别信,经由李卫真以一种尽量平淡缓和的语气念出。他知道,这是他如今唯一能够代替夏婵做的一件事。让沉痛的离别,莫要再化作利刺,增添伤感。
信件上,夏婵并没有交待自己的去处,只是多以隐喻的方式表达,自己有必须暂时离开此地的目的。至于是否会有归期,亦是只字不提。
听完信上的内容后,眨着一双水汪汪眼眸的安澜,忽然心思一动,她连忙道出心中所想:“先生,夏姐姐她会不会是回家去了?”
还别说,这个可能性还真不小。曾试过回家又背井的罗毅成便是一挑眉,向李卫真递去认同这个猜想的眼神。
因为,他们上山修行之时,也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而且大多都是从寻常人家里走出。家中尚有兄弟姐妹,父母双亲的,一点都不奇怪。
若说山上修士,就必定是六亲缘薄的孤儿,那才是荒谬之极的事情。只是仙凡有别,渐渐断了前尘念想,才是大多数人的做法罢了。
再者,自流落到此地的两个多月来,以兢兢业业四字,都不足以形容夏婵的功劳与勤勉。这段时间里,谁都没有听到她抱怨过哪怕一句话。这里的环境不好,但大伙一起熬到了今天。才一点点有了家的样子,也都越来越热闹。
一直以来,多亏了夏婵牺牲自己修炼的时间,早晚操办一切杂事,才把这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这一处山中庭院的女主人。
所以,身为最初四人之一的罗毅成,又在赵红雪失忆后,身为旁观过往光阴感触最深的人,他实在无法在心中给出解释:为何夏婵仅仅是留下一纸书信,就要披星戴月的离开?
难不成,是受了谁人的委屈?
一想到这里,罗毅成望向李卫真的眼神,一瞬间就变了,带着怀疑与试探,若有所指的意思很明显。
只因,罗毅成习惯了在万籁俱寂之时,以瀑布冷泉辅助自身修行。而在昨夜的深宵时分,他就正好在回到竹楼外的树林之时,远远看到了夏婵走出木屋,而后续所选择的方向,应该是器庐所在。
罗毅成就那么稍微地捋了一下时间点,便已经确信,昨晚最后一个见到夏婵的人,应该就是李卫真无疑了!
李卫真看着罗毅成那一副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珠子,不禁有些心虚,硬着头皮装作大惑不解地道:“罗师兄,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你这眼神,我读不懂是什么意思啊!”
若不是心里藏着秘密,根本无需在意别人的目光,罗毅成又笃信了自己的猜想几分,他抛砖引玉道:“什么意思,你会不懂?你确定,要我把话在这里摊开来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和夏师妹昨晚私底下见过面吧?”
罗毅成把右手放到桌子底下,暗结法指,他嘴唇未动,声音却已传到了李卫真的耳中。而在台面上,他则晓得分寸,说着不咸不淡的话:“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件事有蹊跷罢了!”
身边围着一群聪明人,真是有利也有弊,李卫真仍是面不改色的,试图将注意力从自己身上带开,他沉声道:“我们先不要去想这背后有什么隐情了,当务之急,还是应该试着找到夏师妹,看她是否有什么难处,才会突然做出这个选择。请问有谁知道,她以前家住何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