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径山道上,绿叶扶疏,春意盎然。
一肩扛长枪的疤面青年,凭借着过人的耳力,细听到了隐藏在万绿丛中的溪流声。便即刻翻身下马,搅动手中的烁烁寒光,如蛟龙吐炎,在枝蔓丛生之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可供人马通行的小道。
疤面青年是吃饱喝足了,可他漫长归途上的唯一同伴,那匹坡脚老马,还嗓子冒烟呢!
饮马小溪旁,疤面青年也放下手中长枪,双手一拢,捧起清凉的溪水。然而,本想洗把脸的他,却又很快陷入了呆滞,任由清流在指间流走。
镖师在抵达目的地之前,是不能洗脸的,这条不成文的规矩,他还牢牢记得。
水面涟漪阵阵,倒映出的是疤面青年被扭曲掉的面庞。只是那条压断了鼻梁,如同一条粗大蜈蚣那样的伤疤,已经没法扭曲得更触目骇然了。
疤面青年轻轻碰了一下自己脸上的那条丑陋伤疤,那一夜的腥风血雨,山门大火,便好像通通都跑到了眼前。
自己还能回到家乡,当个镖师,娶妻生子,做回寻常老百姓吗?
不然还能咋样?也该看透了吧!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人。在山上,一点都不比在山下太平!
疤面青年收拾好心情站起身来,坡脚老马把脸凑到青年的手背,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也喝不了多少,难怪这么瘦。
同行一路,疤面青年忽而觉得,他与那坡脚老马越来越像,也都是没了脾气。被仆仆风尘,遮盖住了棱角。
疤面青年翻身回到马背上,马蹄轻踏,重现眼前的曲径山道,有了一左一右的两个方向。
疤面青年忽然心血来潮,把马头别向了右边,那是一条回头路,却不是回家的方向!
坡脚老马似乎因为年岁大了,自身阅历也足,便也通晓几分主人心意。未等疤面青年策令,便是铆足力气地在山道上扬起尘土。
但岁月终究是杀猪的刀,绊马的绳。坡脚老马跑出几里路,便已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不得不放慢了蹄子。
疤面青年没有责怪老马的不中用,而是轻轻抚摸着马颈上的鬃毛,沉声道:“老伙计,我知道你尽力了,咱们前头再会合!”
说罢,疤面青年翻身下马,长枪提在身后,快步踏前而出,那双脚飞奔的速度,竟是丝毫不输世间骏马!
又再跑出七八里,来到一处两山相间的开阔山坳上,疤面青年猛然停下脚步。只因在他眼前的空地上,有一片杂乱无序的脚印,人与马的足迹皆有。目光再放向四周,左侧的山岭上,有一条隐蔽的小道,同样也有马的足迹。
还是来晚了一步!
疤面青年略作观察,心中有犹豫,却也笃定了些许。地上没有血迹,大概可以推测没有人丢了性命,至少现在还没有。看来是不止剪径劫财,还有绑票勒索!
疤面青年犹豫,是因为一旦涉及了绑票,那么那股贼人就不简单了。绑票收赎金,比起单纯的谋财害命,要复杂得多。
再看先前那些贼人还懂得先设茶摊,筛选过路的猎物,又能抄小道堵截,一切都是有纪律,有组织地行事。看来,他们背后是有一股势力,在操控着这些人啊!
山匪有势力,就不是简单的流寇了,一定有山头,一定有营寨。
疤面青年有信心单凭一杆长枪,就杀光刚才茶摊里的七八个贼人汉子,可要是闯入山寨里救人,这是两码子事。为了刚才那两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女?这包子茶钱,也太贵了吧!
再三犹豫,疤面青年还是决定再往前走上五里路,回茶摊看看情况。去跟那长得一脸憨厚老实,和气生财的茶摊老板,唠唠嗑!
茶棚的擀面台边,给人第一眼印象,跟朴实庄稼汉没啥两样的茶摊老板,正在勤快地擀着包子皮,好给空空如也的蒸笼,添点货。
今早的生意,确实不错!
一阵柔和的山风,吹动道旁的婆娑绿意发出沙沙声,茶摊老板蓦地抬头,看见前方道上,正低头步行而来的疤面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