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森山二郎带领的二十多人的撤退队伍,日军阵地上还有二十多个自愿留下掩护或是因为受伤行动不便而被遗弃的伤兵在做困兽之斗,他们的拼死阻拦还是一定程度上迟滞了二营的进攻速度,也给森山二郎留出了逃跑的时间。
当二营最先冲到锦江岸边的几个战士开枪射击的时候,鬼子的两条木船已经在枪林弹雨中渡过了大半个江面,船上的鬼子除了几个蹲在船尾开枪掩护,其他人要么用船桨,要么用头盔,甚至干脆用手,都在拼了老命的划船,就连森山二郎本人也拿着个头盔划水划的起劲。
二营官兵从岸边打来的子弹时不时就能击中鬼子的木船,但大多只是打得船上木屑横飞,虽然有少数子弹倒是击中了几个倒霉的鬼子,可还是没有办法阻挡鬼子逃命的步伐。
面对追着屁股紧咬不放的子弹,两条船上的鬼子选择了截然不同的应对方法:
森山那条船为了减轻重量,直接把被流弹打死的战友丢下船任凭尸体顺流而下,船上的人也不再开枪,而是全员加入了划船的队列,第一个冲到了对岸。
另一条船上的鬼子更残忍,他们竟然把战友的尸体和一个奄奄一息的伤兵堆在了船尾抵挡子弹,一挺轻机枪就架在尸体上朝岸边的中国官兵拼命开火,虽然他们招来了更多的子弹,但最后也撑到了岸边。
隔着锦江打了一会,看那两条筛子一样的木船都靠岸了,对岸留守的日军也已经和逃走的日军汇合,二营的官兵最终还是遗憾的放下了枪,用脏话作子弹向逃离的鬼子宣泄着心中的不满和鄙夷。
日军桥头阵地上的枪炮声终于停了下来,一缕缕黑烟从已经化作焦土的日军阵地上袅袅升起,随着微风稍稍扩散,最终还是汇入了天空中灰色的云层里。
习惯了震耳欲聋的枪声,此时战场上的声音显得有些诡异的低沉,打扫战场的士兵们交谈都压低了声音,似乎是在为自己战死的袍泽哀悼。
一些受伤的战士躺在地上,忍着伤痛等待医护兵和军医的救治。但他们喉咙里时不时冒出的痛苦呻吟证明那贯穿骨髓的疼痛还是很难用意志抵抗的。
至于那些此起彼伏的“噗嗤”声,是打扫战场的士兵们在用刺刀确认地上那些姿势各异的日本“朋友”是不是真的咽下了自己待客用的子弹:
有些狡猾的日本伤兵会将爆炸物藏在身下装死,等打扫战场的中国官兵靠近后引爆炸药,和中国士兵同归于尽。所以吃过亏的老兵在打扫战场的时候也会十分警惕地上的尸体。
齐恒也来到了阵地上,经过日军阵地前方那百来米的开阔地对齐恒来说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煎熬。
遍地尸首。
补充团官兵在穿过这片开阔地时付出了极大的伤亡,虽然有不少二营官兵正在搬运尸体,但那些身穿草绿色军服的,缺胳膊少腿的,流干了鲜血的尸体,在几小时前还是生龙活虎的中国士兵,还是齐恒眼熟但叫不上名字的部下。
虽然见惯了生死,但走在这样的尸体堆中,齐恒就算有铁石心肠也会感觉无比压抑和痛苦。
走过开阔地的时候,齐恒没有低头查看脚边的尸体,他有些担心从里面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从特务营到补充团,从马小荟到彭小鱼。摆在高级军官和决策者案头的冰冷数字,对齐恒这样的中级军官来说是一张张时不时会从心中浮现出来的熟悉面孔,那对于基层军官和普通士兵来说呢?
齐恒已经忘掉了自己还是排长和连长时候的战斗,或者说他实在不愿回想。
进入日军阵地,齐恒远远就看到二营长祝古盛侧身坐在破烂的沙包上,左手拿着烟,一个医护兵半跪在祝古盛身边,好像刚刚帮祝古盛处理过伤口。
齐恒心中一紧,快步走了过去,却没有注意离他不远处,一具趴着的日军“尸体”竟然悄悄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