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脏乱头发遮住面目的羊皮裘老头这时缓缓的抬起了头,浑黄的眼睛瞳孔涣散,有几分迷离,眼角还粘着眼屎,褐色的脸皮如树皮一般,颧骨高突被脸皮紧紧的包裹着,要不是眼珠子还转动,真就是一具干尸了。
陆子玉看着这般形容,一时忘了手上的动作,老头端起酒杯,酒到在桌上发出流水声,才反应了过来。
由于穿着羊皮裘,难以想象,乱发之下是这样一张面容,陆子玉明显被吓住了,脸色白了几分,也不再绕弯子,直说了自己的来意。
老头沉默了片刻,可能为了杯酒之情,也可能被陆子玉的絮絮叨叨扰的烦躁,白眼往上一番,道:“那地方我已经很久不去了,路都忘了怎么走”。
说完站起身来,扔下几个铜板吆喝到“结账”。
“放桌上就行,反正你每次都给不够”。
酒坊掌柜的声音穿过堂门上竹编的帘子,带着几分的无奈。
老头起身时裘衣翻动,腰间挂着的一个十字结桃木信节露了出来,一直看着这边的赵文振自然发现了这个信节,与老头的形容相比,这信节要顺眼不少。
这种信节是辽金传统的男女定情之物,他曾在一本记录辽金风土人情的杂记上看到过,辽金地广,却不如大梁丰饶,只能生长杂草以供放牧,独独的一座高山燕山前,却是有一大片桃林,相传那是一对情人殉情后化成的,故此辽金青年男女以这里为爱情圣地,用这里桃木做的信节自然成了最珍贵的定情信物。
“难道你就不想再看她一眼吗?”。
赵文振这声是吼出来的,羊皮裘老头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被这声吼拦住了,眼神短暂的聚焦了一瞬,复又摇摇晃晃的往出走。
虽然只有短暂的停顿,赵文振还是看到老头的身体抖了一下。
“说什么情比金坚,桃林定终身,也不过是往日的一句空话而已,可见世间还有什么真情”。
“哈哈,你知道什么啊”。
羊皮裘老头摇摇头,笑着说了一句,声音中带着艰涩。
赵文振这时已经能够确定自己的猜想了,紧走了几步,拦在老头面前,道:“老伯,也许那位每日在桃林等您呢,我们来找您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让您带着走一趟商路,您也可以再看看故人,您不帮我们,我们最多失去一桩生意,可是红颜不见,您甘心吗?”。
羊皮裘老头身子晃了晃,皮裘下的手紧抓着那桃木信节,看了赵文振片刻,道:“你们跟我来吧”。
陆子玉喜的眉眼都连在了一起,忍下一锭银子,扶着羊皮裘老头,往巷道深处走去。
“小娃娃,你唬不了我,说什么你们只是失去一桩生意,这激将法对我没用,我是想再去一次,可是人老了,腿脚也老了,那些路也走不来了,要是死在路上还不如不去,至少我活着一日,还能想她一日”。
“小子这点伎俩哪能瞒得过您,只是除了您我们也再找不到第二个熟悉辽金商路的人了”。
赵文振原本想的就是激一激老头,没想到被他识破了,果然不是庸庸之辈。
“先说好了,我只管领路,其余的事一概不管,到了辽金你们得送我到阏氏城”。
陆子玉兴冲冲的道:“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