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验的地方和皇陵虽隔着一里的距离,火炮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站在皇陵的神道上远远的看见仓皇四散的飞鸟,有一只飞到半空转了个弯一头栽了下来。
马公公紧着跑了几步,深情紧张的看着密林方向,半日没在宣和皇帝身边,甚是不安,对于今日要做的事他是知道几分,又有亲卫陪着,想来是不会出大事的,再说那位统领大人可是一流高手。
张宝根自赵文振走后就一直猜测,今日赵文振的表现实在是有点不正常,说是早有预谋也不为过。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思维沉浸下,也想起那赵文振驾的马车有几分古怪,当时自己急着追车驾,竟没有察觉到,现在想来那拉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果珍佳酿。
山里的天气常是奇怪,一片乌云过来,便毫无征兆的下起了雨。
“看来今天是打不猎了”。
宣和皇帝有些哀怨的说着,几名亲卫脱了甲衣举在宣和皇帝头顶,给他挡着雨,赵文振将火炮重套回马车,迎着雨往密林外走去。
马公公已整顿好了车驾等在皇陵外的便道上,见宣和皇帝出了密林,迎了上去。
“陛下,您可出来了,老奴都急死了”。
说着招来了华盖,雨越下越大,众人只能到皇陵避雨。
宣和皇帝引着赵文振拜祭了大梁历代的帝王,每处神像前都要站上许久,赵文振也是听到了一些大梁史书上没有的内容,自己从书局中看到的野史,隐隐也听到了几分,只是说到此处偏偏止住了。
“赵卿,这火炮多久能造一座?”。
“回陛下,刚造这座时有些波折,有了这次的经验,三月可造一座”。
其实现在两月就可以造一座出来,只是有了前次打赌的教训,赵文振故意说宽了日子。
“若是朕让你建一支装备火炮的营队,你可答应?”。
面对宣和皇帝,赵文振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说道:“火炮威力虽强,但单座的力量终究是有限,若能成队制的出现,那杀伤程度何止可怕,但火炮一处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臣怕是挡不住各种流言蜚语,陛下还是找一声威之人承此重任才好,臣定当全力辅助”。
“赵卿既这般说,想是心中有了举荐之选?”。
赵文振道:“臣何敢举荐,观朝中再没有比齐王适合此位的人了”。
宣和皇帝轻笑一声:“齐王在朝中声威确实不错,不过他的性子怕是不适合,让他干些遛鸟斗虫的顽事还行,前两日朕让他去两江巡视灾情,百般推诿,再说这事就算朕让他干,他也是不肯的”。
“陛下乃一国之尊,真让齐王做想来也是容易”。
“真让他去做,他到不敢违逆朕,只是就怕不上心,赵卿莫要再推诿,有什么顾虑,朕都可以给你解决,再荐其他人,朕可要问你的罪了”。
要说顾虑,倒是真有,但有些事赵文振此时还不能确定,也就没法说了。
马公公走了进来,躬身说道:“陛下,雨停了”。
“给你三日时间考虑”。
天空中布满了铅云,往南而去的秋雁叫声悲切,仪仗沿着来时的路往京都城而去,赵文振却没有了来时的心情,就更不要提哼曲了。
张宝根也已经明白,在赵文振的身上隐藏着秘密,自己窥探不到的秘密。
原想着到鸿胪寺做了京官,大家虽品职有别,自己未必就没有机会升迁,贫寒的家境给他内心带来的自卑感这时无法控制的涌了出来,在柴桑时虽扫地擦抹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虽有很多话想问赵文振,这时也问不出口了,只望着前方车驾上的帷幔跳动。
回到宅子,赵文振手里翻着书卷,案上焚着一只檀香,李千月坐在一旁,那只锦帕上的鸳鸯已经有了巧秀的头颅。
傍晚雨又哗哗啦啦的下了起来,街市上马车偶尔奔行而过,溅起四散的水花,路上行人匆匆,远远望去,大兴布行亮着两盏油灯,雨幕遮映下门前晃晃一片,雨线隔断了声音,听不真切里面说着什么,掌柜的面对年轻男子连连点头。
身穿墨青色长袍的公子走到门前,那掌柜的送至马车旁,不顾大雨浇身,弯腰只送了马车离去,才匆匆的进了店门。
“少爷,回家吗?”。
脸上带着刀疤的老奴坐在车辕上问着。
“去隆庆坊”。
雨似乎没有停歇的迹象,像极了夏日里那几日的暴雨,隆庆坊离这里不远,在运河边上,这里建着京都唯一的码头,南方的货物通过运河源源不断的运至隆庆坊,甚是热闹,这也造就了隆庆坊与其他坊市的不同。
隆庆坊鱼龙混杂,各种贩夫走卒,码头上做苦力的,跑江湖的,落魄文人,接散活的红娘,希冀一日暴富的赌客,都是这里的居客。
因依着运河而建,隆庆坊地势低洼,蔡彬和叫七叔的老奴到时,坊内的街道已经变成了水潭,灯光相映下能清楚的看见人影,两旁的店铺灯火通明,两人往前走了一段,找了一间看起来不错的酒楼走了进去。
油灯昏黄的光芒中,各种各样的人聚在酒楼的大堂中,从他们的衣着大致能够看出他们从事的职业,衣衫破烂的力工正埋头吃着一碗白面,身着艳丽的女子往来于人群中物色着金主,身着锦袍的蔡彬气质跟这里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几人看着蔡彬眼里冒着光,但看到一旁的七叔,匆匆欲动的几人立马蔫了下来,在最里面找了张空桌,蔡彬坐了下来,七叔侍立在一边,那女子往蔡彬脸上看了几眼,顾及到一旁的七叔,终究没有勇气过来,似是叹了一声,往一名南方商人身上靠去。
几名地痞也是打消了念头,若是蔡彬一人到这里,那算得上一头肥羊,跟了七叔这种人,要吃这羊可能就会崩了牙。
门外一阵喧闹,盖过了大堂内的嘈杂声,闻声望去,只见一蛮汉,拎小鸡似的手里提着一人,悬在半空的那人蹬着腿大喊着“救命啊,杀人了,报官啊.......”。
大堂里的人只顾着看热闹,这叫二牛的汉子,是隆庆坊有名的泼皮无赖户,三日里有两日都是鼻青脸肿,追债的人实在无奈,又不能将他给打死,只能拳打脚踢一番,也就罢了,这二牛擦着鼻血无耻的来一句:“这下可算清了”。
这二牛的无赖有了名声,有些赌庄便雇了他去要赌债,如此也就染上了赌性,这日就是为了这般事,那汉子提着二牛进来时,众人却是无人敢说话。
二牛被扔了出去,砸倒了几张桌椅,“二牛,今日再不还钱,你这狗命我可就取了”。
“吕爷爷,你就宽限我几日,我定能还上”。
面对吕蒙这种真正的亡命徒,二牛再拿不出不怕死的势来,他知道眼前这人真有可能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