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六月底,天空一直灰蒙蒙的,回到江州的几天内就连着下了两场大雨,漾水河水面升高了一尺,河提上的垂柳拦腰折断了好几颗,垂着的头颅扎在水里,到吸引来了不少的河鱼,争相咬啄着树叶上粘连的蜉蝣。
赵文振站在河提上,看着这座应该算作故乡的小城,夫子庙这边的坊市依旧热闹,买摇冰的摊贩在他回来就没有在见到了,酒楼茶肆旁谈笑风趣的贩夫走卒好像还是那么多,酒楼的店招似乎更旧了一些,随风摆动的身姿倒是没有变,漾水河上的画舫已经摘了红绿的彩绸,只剩下被风雨侵蚀泛白的船身。
红袖招风月之地这边到是没有什么变化,白日间往来的人不多,偶尔看见几个摇摇摆摆从楼里出来,隐隐还有琴瑟之声传来,这是楼内的女子在习练器乐,素娥当初就是红袖招的教习,只不过现在已经赎了身子,到京都做起了绣娘。
唯独没有变的就是街口买豆花面的那位大娘,还是每日戊时准时出摊,不过好像辣椒更辣了些,赵文振问了一句,大娘只说:“现在北方采购茶叶的客商多,都喜欢吃辣的,就换了些辣椒”,赵文振还是吃了两碗:“大娘,以后可能就吃不到您做的豆花面了”,大娘笑了笑,盛了一碗面汤递给赵文振:“我这身体还能做几年呢,怎么就吃不到了”,他只笑笑,吃完留下一锭银子,算是买了以后的豆花面。
自己中了状元,贾夫子好像比自己还高兴,硬是拉着他要一醉方休,这位平常喝茶喜欢吐茶叶的夫子,几杯酒下肚,竟哭了起来,说着自己的往事,动容处呜咽就变成了嚎啕,几劝不住,无奈只好再灌了几杯酒才乖乖的睡去,有时候赵文振觉得贾夫子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天真纯善又小气。
李千月从长提的另一边走来,穿着一件藕白色的长裙,头发自然的绑在脑后,没有什么釵饰,她的性子最不喜这些,也就成亲的那日戴了戴,后面就尘封在箱底了,青柳拂面,更显的她清丽脱俗的气质,赵文振中了状元,她自是高兴的,但这意味着两人又要分开,不免丝丝惆怅盘上心头,以至于几日来眉头未舒展过。
将披风披在赵文振身上:“那么早出来也不知道多穿一件”,语气中有着哀怨,并无责怪,赵文振见是李千月,伸手握住她的玉指,眼带柔情:“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玲儿告诉我的,说你定是在这里,还是这丫头了解你”。
赵文振起身,从河提上的沙土中捡出几块石头片,比手掌小些,却比拳头要大:“我教你个好玩的”,说着右手挑出一块平整的,向漾水河的水面抛去,脱手的石片落到水面上像树叶一般又弹起来,落下去又弹起来,一串十几个旋,从最开始的那个起,十几个涟漪,由大到小,一圈圈的往岸边散去。
李千月喊着说她也要玩,赵文振给了她一块略小些的石片,告诉她动作要领,自己闪到一边,结果李千月用力一抛,石片只是咕咚一声便沉入了水底,那能甘心,又复掷了几次,才成功了一个,但也只是起了三个旋。
赵文振在一旁看的好笑,见她甩疼了肩膀还不罢休,只好一一计十连旋做了结束,李千月锤着他的胸口,说欺负她,赵文振只好说:“这河水也是认人的,你才来江州,不给面子是正常”,李千月嗔怒一声:“我又不是小孩,你拿这话哄我”。
河面上一阵风吹来,李千月打了个寒颤,赵文振将披风展开,裹了李千月,往回走去。
“相公,回京都的时候带上我好不好,我想我爹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