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院前面的广场上又出现了参考时的盛况,人头涌涌,和过节一样,观榜的人群中,时不时的还会暴发一阵欢呼声。
有那考中之人见到自己的名字,又被旁人认了出来,立即便围成一圈,已经考中的进士只能四处拱手做礼,答谢着人们的问候。
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是体面人,虽然此时众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却还不至于失礼于人。
这和后来是完全不同的,后来大部分贡生都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靠着科举之途实现阶级跃迁。
在改变命运的那一刻,很少有人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后来官场现形记中,便描述了种种景象,有自杀的,有晕倒的,有癫狂的,等等等等,世间百态,不一而足。
相比之下,唐初的士子在面对考场上的成功与失败时要平静的多,主要还是因为大家还有退路,并不是非得考中不可。
整日苦读,弄的家徒四壁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是贫寒人家出来的士子,他们在读书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也会去寻个事来做,先养活了自己一家再说。
天下间能够读书识字的人此时是极少数,所以只要读书人想做事,就不会把自己饿死。
其实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是如此,只是科举参考的人越来越多,一次京试就取那么几个进士,没考上的是一大堆,下次还得考。
常年累月的积压下来,一年比一年人数多,竞争也越来越激烈,内卷之严重超乎人们想像之外。
读书人的好日子和苦日子一起到来,你让人们怎么去选择?
后来的现代社会,遍地都是补习班,和封建王朝时期,本质上没什么两样,你不整日读书,却想着去给人打工,怎么卷的过其他人?
所以为了免于读书人在文榜面前出丑,后来的朝廷就派了人挨個去通知,顺便也能显示一下朝廷对进士们的重视。
…………
许圉师瞅了瞅远处的文榜,感觉身边的侄儿腿脚有些发飘,知道这是太过紧张所致,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心跳如擂鼓,整个人都有点不对劲了。
于是他一把抓住侄儿的胳膊,低声嘱咐道:“给我稳住,考不考的中,于你我而言都乃天意,今次不成下次再来便是。”
郝处俊应了一声,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弄的许圉师直想给侄儿两下,让他清醒清醒。
不过说起来,两个世族子弟的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年轻人在头一次面对命运抉择的时候,难免惊慌恐惧。
…………
有人在身后撞了许圉师一下,从他身边挤了过去。
许圉师没顾得上瞅,他眼中只有文榜,只不过那人挤到前面,高大的身形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也是巧了,这人和许圉师还有过一面之缘,就是前几日考完出文院的时候,碰到的那个丑汉。
没容许圉师多想,那人便前行而去,仗着那厚实的身板,谁也别想拦得住他。
许圉师也没了什么结识其人的闲心,拉着侄儿向文榜方向走去。
离着还远,郝处俊伸长脖子,瞪大了眼睛看去。
文榜贴的很高,字迹也大,就是为了方便人们观瞧。
…………
“中了……”
“什么中了?”许圉师还在向前走,越是靠近文榜,人也就越多,上榜的人到底是少数,可落榜的人多啊。
有些人虽然沮丧,却也不愿离开,围着那些上榜的人说话,如今没有同年之说,也不会把考官视作房师。
可到底是产生了些联系,如果异日见到,就算不认得,说起今年科考来,大家也会礼让一番,见到当年的考官,称上一声老师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这会趁着人家高兴,上前攀谈几句,混个面熟,是人情世故的表现,就和后来人所说的,多个熟人多条路差不多。
“叔父,俺好像在上面看到你名字了……”
郝处俊眼神不错,离着还挺远,他就从头榜上找到了叔父的名字,只是还有点不敢确定。
许圉师心跳都慢了半拍,在江右有着名声的他,此时却是严重缺乏自信,毕竟从大唐各地赶来京师参加京试的人,都是读书人中的精华。
再自负才学的人到长安也会产生群贤毕集,我算老几的想法,像李文秀那样自以为是的人,毕竟是极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