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皇帝就军国大事相问,说明皇帝看重于你,你若不说出点有见地的话来,就很不合适。
裴矩抬头睁着昏花的老眼,仔细看了看皇帝的神色,低头沉吟良久才道:“高句丽存世已久,在辽东颇有根基。
不论曹魏,前燕,北魏,还是前隋,皆曾讨之,高句丽却一直安然至今,可见想要除之甚为不易。
远的不用细说,臣只说前隋,当日攻拔辽东的诸次战事,臣皆与闻,看的还是比较清楚的。
兴战之时,好是要准备好两件事,才能动兵。
一来就是突厥,高句丽向来首鼠两端,善合纵连横之术,前些时高句丽来使,便因突厥攻辽东,高句丽不能当之,便求我大唐发兵,反之亦然。
陛下前年与突厥会盟于草原之上,结果如何臣不得而知,只要陛下心里有数就好,突厥人若无反复,动兵攻高句丽便无后顾之忧。
二来则是粮草军械之事,要准备万全才好动兵,陛下曾领兵纵横开阖,未尝一败,这些也不用臣来多说。
既然两者兼备,陛下有意兴兵,臣以为宜早不宜迟。
大军驻于海外,粮草周济艰难,拖上一日,其难便也倍增,不如尽快起兵一战,以免夜长梦多。
且此次征伐,与我大为有利,大军驻于百济,新罗之地,虽有大江相隔,可离着高句丽王城近在咫尺,非是陆上千里奔袭可比。
当日炀帝征辽东,来护儿等人从水路进军,横于江上,一战便破平壤,可见只要水路通达,动兵破平壤并非难事。
既然万事俱备,只欠一战,又何必犹豫呢?难道陛下以为过了一个冬天,高句丽就能不战而降?
陛下也曾去过辽东,见了他们的面目,他们就算降了,没过几天就依旧猖狂,何日才是终了?”
裴矩见事明晰,他并非皇帝近臣,所以对此次大唐攻高句丽的战略战术知之不多,只是听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然后加上自己的猜测,拼凑完整罢了。
但大方向上,他把握的很准。
而且他知道,皇帝问的不是什么战略战术,听话音他就知道,应该是对何时动兵有所犹豫罢了。
所以他的建议就很明确,高句丽与中原纠缠了几百年,再好的准备也会被艰难的路途所拖住。
于是他认为对高句丽的战事,能打则打,既然箭已在弦,那还犹豫什么?
这话算是说到李破的心底里去了,至此他心意已定,不再去管什么军心士气,裴矩所言很对。
万事俱备之下,拖过一个冬天改变不了什么,还有可能增加变数。
打仗这种事情,准备停当之后,胜败利弊事先琢磨仔细也就是了,一切都是战过方知。
李破轻松的笑了起来,“裴卿之言,深合朕意,朕当年起兵之初,每年都要跟敌人激战数次,几乎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如今当了皇帝,知道了不能擅兴兵戈的道理,顾忌随之也就多了起来,如此左右旁顾,可是军中之大忌,好在朕不打算御驾亲征,不然怕是要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