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百里之内,死伤足有数百万众,中原之元气尽丧于此。
臣等重归东都之时,城中几近鬼蜮,臣羞惭无地,百拜而不敢入,之后令人收敛各处曝于天日之下的尸骨,数月之间屡有不绝,可怜可叹,吾等罪孽深矣。”
说罢又是掩面而泣,李破恨不能一脚把他踢下去,哭鼻子上瘾是吧?老子活这么大没见过你这么丧的。
李碧倒是说了一句公道话,“天下大乱,谁又能独善其身呢?咱们在北边一路走来,可也不是尸山血海,白骨处处?”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作诗了,他作诗了,他又作诗了……
这次李破倒是没想着抄什么,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听众也只两人,拍马屁那自然是裴矩的活计。
裴矩的才学不用说,但他多数才能都在他的政治头脑上,文学上的造诣不高,但懂画之人不一定就是画师。
他只在心里稍一琢磨,便赞叹道:“早就听闻陛下诗才绝世,今日有感而发,气象恢弘,却有大慈悲蕴于其中,有了陛下这一句,怕是以后世间再也无人敢称名将矣。”
皇帝作的诗词早已传至洛阳,他都细细研读过,青玉案词句太过华丽,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没什么参考价值,他看的不是诗词的艺术性。
前两年一首悯农,还有一首潼关怀古,都是悲天悯人之作,从中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皇帝心系众生,不管其情真假,可其中有着非常明显的政策倾向性。
无非是四个字,眼见天下残破,与民休息而已。
作为地方守臣,读懂了朝廷大策的方向其实也就足够了,对于他们来说,治理地方的操作空间很大,你的个人才能在治理过程当中可以最大程度的得到体现。
但有的人过于自负,把治下当做了自己的地盘,丝毫不理外间之事,很容易便会与朝廷大策相悖,到了那时,你这个地方守臣做的再好,被御史弹劾也是早晚的事情。
…………
车驾到了城前,转而向北。
洛阳城的布局其实和长安相仿,洛阳显仁宫建在城北,和南边的外城以洛水相隔。
别看长安有八水绕长安之称,可所谓八水其实大多出于渭水水系,都是支流,水量不大。
而洛阳城直接便建在了洛水两岸,漕船可以直入洛阳城,比长安要便利的多,环境上更不用说,洛水流域自古以来便是中华文明的发源地之一,传说无数。
洛阳几经迁址,东周古城在西,汉魏故址在东,洛阳的名字因处洛水之阳而得,如今嘛,它却端端正正的坐在了洛水之上。
显仁宫比长安的太极宫要大上不少,建成之时的奢华程度也非太极宫可比,据说杨广曾采海内珍禽异兽,奇花异木之类充实宫室。
当然了,现在肯定是见不到了。
杨广给自己的宫殿起的名字也很具讽刺意义,显仁宫,从其建造过程,再到杨广执政期间的所作所为,哪里能显出一个仁字?
裴矩就适时进言,“旧时称呼已不合时宜,还请陛下改之,以显新朝气象。”
这明显是准备好的说辞,他就盼着皇帝能东巡至洛阳一行,改名这事就是为皇帝东行准备的,不然他在洛阳也有两年了,怎么会拖到现在才提出来?
李破对此不甚在意,只是笑道:“显仁宫未彰炀帝之仁,宫城无知无觉,名字也很不错,错不在此,何必改之?”
李碧也道:“我看也是不错,以后人们提到显仁宫,定然能记起旧事无数,可以略作警示,令人不要忘了那罪魁祸首。”
裴矩无奈,行吧,反正你们说什么是什么。
这两位思维异于常人,也不愧是一家人,说话一个腔调不说,对诸事的看法也很一致……
…………
显仁宫没落已久,杨广南下江都之后未能回来,王世充等人拥立杨侗为帝,是为皇泰帝,当时还曾写了一封书信给各处诸侯,让大家来朝见新皇帝,可惜除了杜伏威谁也不曾搭理他。
不久王世充废杨侗,自己戴上了皇冠,得意洋洋的也曾传书诸侯,丝毫不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大大的蠢事。
显仁宫就此又换了个主人,只是这里风水是真的不好,没几年王世充败亡,显仁宫就此失主,荒废了很多年。
再有皇者来时,它已经降了格调,成为行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