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破再也忍不住,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轻轻一拍桌案道:“他怎么没再派个义子过来,却让李靖的人走在了前面?”
宇文士及答道:“至尊有所不知,据李都督表奏,杜伏威竟是亲身前来请降,还带着自己的家眷,乘船朔流而上至江陵,大都督带人迎其于夏口,准备留他在江陵数日,取道武关来长安。”
他娘的,竟然还有这种操作?这厮莫不是疯了吧?
晋末战乱至今,出了很多奇葩的君主,诸侯,离的近的就有北齐末帝高纬,昏庸好色之处令人简直不敢想象。
还有陈后主陈叔宝,这位和刘禅有一拼,到了长安过的很欢乐,时不时的便要给皇帝进言,一副以皇帝近人自居的模样,还和皇子们较劲,你说奇怪不?
杨广就特烦他,于是陈叔宝死后他给人家弄了个炀的谥号。
而杨广自己更是其中代表人物,只用了短短十几年的时间,便将一个强盛的新兴帝国彻底带入了坟墓,自己也被人缢杀于江都行宫之中。
论起昏聩来,自古以来,乃至于后世,基本没什么人能够超越他了,即便和他很相似的秦二世胡亥与他相比,怕是也要自愧不如。
可像杜伏威,作为一地诸侯,治下人丁颇盛,军将膺服,却就这么干脆的全家来降的,还是可以在其中占据一席之地。
现在就算你打破李破的脑袋,他也想不明白这厮是怎么想的,难道岑文本写下的那封劝降书信就那么能打动人心?还是觉得长安宜于居住,所以索性搬家来长安了?
之前杜伏威派其义子王雄诞前来送信,就让人很奇怪了,现在这是又闹哪般?据洛阳者为王?你是来真的吗?
李破是真的惊讶,脱口而出就问,“为什么?”
啊?宇文士及愣了愣,心说俺要是知道为什么……才不做什么门下侍郎,早到山中求仙问道去了。
“许是……至尊威名远播,令其人仰慕,所以……”
好吧,他也编不下去了。
李破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很想上去对他饱以老拳,你他娘的小白脸才让人仰慕呢。
好消息来的太突然,李破有点失态,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激动,开始翻看李靖的奏疏,随口问道:“还有什么人知道此事吗?先让他们不要乱说,若是有何蹊跷之处,可就闹了大笑话了。”
闹笑话的可能不大,但也不排除有其他原因让杜伏威远走,比如说被部下给赶出来了,又比如说活腻了……
宇文士及这里却是佩服了一下皇帝的镇定工夫,“李都督奏表先至中书,萧中书亲自命人传至门下,此事也只有臣与萧中书知晓。”
李破头也未抬,道:“那你去中书与萧时文商议一下,诏亲卫大都督罗士信,礼部尚书王泽,鸿胪寺卿高表仁率人去武关方向迎一迎,务必将人尽快带到长安。”
宇文士及应诺一声,匆匆而去。
殿中又恢复了安静,可气氛与方才就好像完全不一样了,常随帝侧的几个人相互瞅瞅,都有着莫名的情绪在胸中涌动。
萧铣已除,杜伏威来降,窦建德刚送来了传国玉玺,天下就快要平定了吗?天子就安静的坐在那里,在他们眼中却好像突然多出了一道不敢逼视的光环。
一种见证历史的感觉不由自主便在他们心中浮现……
………………
李靖的字写的极好,但在文字上比较喜欢卖弄,这些可能与他早年的遭遇有关,心情郁郁之下,只能寄情于文字,估计日记写了一大摞,就是不知被他藏在哪了。
可能也是比较激动,李靖写了很多,正事没怎么看到,溜须拍马的话写了不少,老丈人兼老师的面子都丢掉不要了。
李破略过大段的文字,才找到正文,心说在马邑的时候,你看你惜字如金,讳莫如深的样子,再瞧瞧现在,我都得替你脸红一下。
李靖描述了一下杜伏威来投时的场景,二十几条大船,两千多人护送,船上除了装的人以外,就都是杜伏威这些年的家底了,确实和搬家相仿。
在李靖热情款待之下,杜伏威感到很满意,据杜伏威自己说,只求为大唐治下官,还有他那些部下,也请皇帝封赏一下,好有个交代。
至于为什么来投,李靖没写,要么是没问出来,要么就是时日尚短,没急着问,大概应该是前者吧?谁他娘的知道呢。
江左是正经的富庶之地,不然杨广也不会几次三番的去江都逍遥,要是能够这么平定下来,真可以说是万幸了……
李破掩卷沉思,不知过了多久,嘴角翘起,笑容像涟漪一样在脸上扩散开来,就差笑出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