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朗与他碰了一杯,饮了之后道:“先生莫要危言耸听,俺也寻人问了,朝中确实重视,可要说有功于社稷也是过了,你也说了咱们长安县乃是要害。
先生算算咱们的府兵人家有多少?冬天里我看了看,隋时是一千二百户,李渊时是一千八百余户,都召集起来差不多有三四千人。
现在呢,一个折冲府才八百人,其余尽都恢复民籍……对咱们县里的好处不言而喻,可这什么折冲府分量也就轻了许多。
之后全天下要设多少折冲府?还显得出咱们来?照我看啊,所谓折冲府也不过是仿照前隋镇军而立,只不过府兵自己还要耕种田地,自筹一部分粮草军械罢了。”
房玄龄被他逗笑了,这番话说的有道理吗?自然是有的,他们的消息都很灵通,像设立折冲府这样的大事,其中前因后果都瞒不过他们。
可对折冲府设立之后的作用与意义朝中众说纷纭,也没个定论,只是朝中重臣们大都同意此议,也就说明了它必然有其可取之处。
元朗的切入点选的很独特,他觉着折冲府的兵额少了,用处也就小了……
房玄龄便觉着和说笑差不多,李渊在时,各地军伍加起来约有五六十万人,记录在册的府兵人家很多被连续征用,死的死,逃的逃,所以县中的兵籍如同虚设,早已做不得准了。
此次设立折冲府,怕是也有重新梳理府兵兵籍的意思,定的兵额越少,越是说明皇帝以及朝中重臣们向治之心有多坚定。
可以说,房玄龄的见识非是元朗可比,眼前的利益,长远的打算他都能看的八九不离十,却也不与元朗争论,那太没必要了。
元朗说的最有道理的是最后一句,以后折冲府的数量一定不少,显不出长安县什么,所以对于长安县而言,折冲府在此试行确实没房玄龄说的那么重要。
两个人在一起不缺话题,长安县和长安令衙门差不多,大事小情一大堆,有时弄着弄着就跟一些贵族扯上了关系,实在令人头疼万分。
以前长安县令是长孙无忌,秦王李世民的舅兄……元朗也是差不多的身份,可见大家想法都差不多,不管大舅子还是小舅子,信得过之外,背起黑锅来也都是一等一的给力。
元朗比长孙无忌强的地方在于,他在云内的时候做过云内县令,对县务极为熟悉,又有房玄龄辅佐,再加上他本身的身份,基本上不会出什么差错。
可他和长孙无忌相比面临的情况也大不相同,李渊入主关西的时候众人称颂,几乎夹道相迎,那是关西人的自己人。
李破则是打过来的,在关西根基浅薄,立足未稳……表现上就是在治理地方的时候,一些人有所倚仗之下不太驯服,难免磕磕碰碰的。
长安县中给元朗出难题的人很有那么几个,今日里报说丢了耕牛,明日里又来说有人偷人……这还是冬天里,等到天气再暖和一些,便极有可能为争夺水源,田地的边界等事而发生争斗。
闹出些人命来也十分正常,稍有疏忽被人抓住把柄就可能把你给赶走,皇帝的妻弟灰溜溜的被人弄下了台,那元朗也可以去抹脖子了。
两个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谈到这些的时候,倒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笃定模样。
元朗曾经管理过突厥降俘,十几二十万人散布在云内草场上,最后在他治下不也“好好”的?
房玄龄人家则是有切实的办法,“今年谁若闹将起来,县尊也不必烦恼……户部一直在清查田亩,户籍等事。
我问了问,去岁报决的人少是地方初定,户部的人怕激起民乱,所以放轻了手脚,今年则不同了,大局已定,人心渐安,再有人不识时务,京师来人就不会再容情了。
据说户部已经提请尚书省,今年派人出来凡遇阻碍,皆要从严重处……咱们县中那几家不听劝的,不如趁机报上去……
县尊与苏尚书有旧,他不会连这点小忙都不帮吧?”
元朗叹了口气,抱怨道:“太麻烦了,俺在北边的时候,谁得罪了俺当即也就处置了,哪像如今这般还要报来报去……哼,便宜了那些贼子……”
房玄龄嘿嘿一笑也不去管他,元朗那“辉煌”的过去他倒也打听了一些,然后便觉着自己的最大职责就是别让这位犯糊涂,去做一些不知所谓的事情,其他的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