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鼎和张浚提了提沾在圆凳上的屁股,颔首致意。
“爱卿坐下说话。”
“微臣谢陛下赐座。”
君臣四人坐定,微微沉寂了一会儿,赵构便面带欣慰地说道:“爱卿这几年在福州干得很不错,朕心甚慰”
“陛下圣德,教化四海,微臣怎敢居功。”
“爱卿莫要自谦,福州土寇长期难平,爱卿上任短短数载就能克此顽疾,足以证明爱卿之干才。”
“微臣惶恐。”
“温州人杰地灵,人才辈出,诚不虚也。”赵构感慨道:“爱卿不仅干才难得,更是名师出高徒啊。”
“陛下。”
一听赵构提到叶治,薛弼急忙拜倒在地,惶恐道:“微臣教导无方,陛下恕罪。”
薛弼的反应让赵构有点尴尬,中国语言的精妙就在于同一句话你可以正着听,也可以反着听,同样的字,有完全不一样的意思。
薛弼显然是会错了意,以为赵构明褒暗贬在讥讽。
不过也怪不得薛弼太敏感,因为赵构和叶治的不协,早就传的沸沸扬扬。
“爱卿快快请起,朕非是责怪之意。”
赵构特意解释道:“朕和叶治以前是有误会,那都是万俟卨之流从中作祟,如今已冰释前嫌。”
“叶治确实是天纵英才,”赵构叹道:“短短数年,便收复两河中原、殄灭仇敌,迎回渊圣、一雪国耻,为国家社稷建立不世功勋,朕心甚慰。此番召爱卿回朝,朕是有重任相托。”
“微臣定当尽心竭力,以报圣恩。”
赵构满意地点了点头,勉慰道:“朕素知爱卿忠义许国,勤于王事,此次朕交托之事,是与叶治有关。”
薛弼闻言,心中微微一愕,恭声道:“请陛下赐示。”
“叶治对国家社稷有泼天浴日之功,朕思虑再三,决意许叶治分国自立。”
“啊!这,这……”
分国自立?
薛弼真的懵头了。
自己的学生,当年的小屁孩是…是要当皇帝?
薛弼惊骇莫名,不可思议地看着赵构。
赵构脸色微白,继续镇定地说道:“朕意已决,非如此,难以酬叶治之功。此次要辛劳爱卿前往京兆走一遭,具体事宜,就由赵相和张相跟爱卿细说。”
……
出了御书房,薛弼跟着赵鼎和张浚直接去了政事堂。
赵构虽然敞开天窗说了亮话,但很多话还得借赵鼎和张浚的嘴巴去说。
皇帝老子制不住臣子,居然要用帝位去笼络,而且还得偷偷摸摸。
丢份!
赵构也怕臊得慌。
“赵相、张相,在下去京兆的具体差遣还请明示。”
进了政事堂,屁股还未坐稳,还有是有点懵头的薛弼就急切地问了起来。
“薛尚书稍安。”赵鼎笑了笑,示意薛弼坐下,“薛尚书有多久没见子威了。”
“绍兴八年,我任户部郎官,那时在临安与子威悟过几面,不知不觉一转眼已七八年了。”
“是啊,时光如白驹过隙。”
赵鼎唏嘘叹道:“我记得最后一次见子威是绍兴八年十二月,当年我外放绍兴,子威专程到侯潮门送我,当时情景还历历在目、恍若昨日。”
“直老,”赵鼎改口叫起了薛弼的表字,“子威确实很不错,重情重义有担当,你这个老师教导有方,功不可没。”
“赵相,薛弼惭愧啊。”
赵鼎自然明白薛弼为何说惭愧,他笑着摆摆手道:“直老,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但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何愧之有啊。”
赵鼎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让薛弼感动不已。
在很多人眼里,叶治就是个乱臣贼子。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得意门生这副吊样,他这个当老师的逃不了干系。
“直老,既然关起门来,那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
“还请赵相明示。”
“嗯,此次直老一定要为陛下分忧。”
赵鼎看了一眼薛弼,道:“陛下和子威的恩恩怨怨,想必直老也有所耳闻。此番陛下是下了大决心,圣意之隆,亘古未见。但陛下担心子威不能悉体圣意,也担心朝中藉藉,所以想了个法子。这法子行不行的通,就要看直老的了。”
赵鼎这么一说,薛弼突然觉得肩上担子有如万钧般沉重。
“直老莫忧,此番我也会一同北上,具体事宜,路上我再跟你细细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