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宗副元帅也有书信呈上。”
“哦,呈上来。”
宗泽经常给赵构上书,两人都快成笔友了,赵构虽然有点怵宗泽,但对他的意见却很重视。
“……邦昌篡乱踪迹已无可疑,二圣二后、诸王、皇族,悉渡河而北,唯大王在济……宜早正天位,兴复社稷,不可不断。”赵构捧着书信,不知不觉念出了声来。
“哎,”赵构悠悠叹了口气,道:“父兄仍在,孤王怎能承继大统,这不是陷孤王于不忠不孝吗。”
“殿下,恕臣斗胆,二圣虽在,可如今蒙尘北迁,难以视事。国不可一日无君,况如今社稷不稳,殿下应为天下计,早继大统,安邦定国,否则才真是不忠不孝。”
耿南仲言辞恳切,就怕赵构不肯当这个皇帝。
赵构很欣赏地看了一眼耿南仲,反正就剩我一根独苗,看来不当这个皇帝还是不行了,嘴上却坚决拒绝道:“耿先生莫再言,孤意已决,要请太后收回成命。时候不早了,辛苦耿先生先去准备停当,好迎接太后懿旨。”
谢克家的队伍到达济州城已是巳时,赵构派了黄潜善在南门迎接,自己则带着一班僚属在大元帅府等候。
不多时,黄潜善就领着谢克家、韦渊等一行人来到了大元帅府。
只见谢克家手捧宝函,对赵构颔首示意后,直趋正堂向南立定,待各方就位,庄严肃穆正声道:“奉太后懿旨,请康王受大宋受命之宝,启驾还京,继承大统!”
赵构面北而立,躬身回答道:“孤王无德无能,不敢受宝,请太后收回成命。”
“请康王受宝!”
“孤王不敢奉命!”
“请康王受宝!!!”
谢克家敦请的声音在大元帅府回荡,根本不用扩音器,就传遍了每个角落。
“殿下!”
耿南仲“扑通”一声直挺挺跪了下来,请求道:“请殿下以社稷为重,以天下为重,早继大统啊!”
“殿下!”
一班僚属见耿南仲抢了个先,也毫不示弱一片跪倒下来,齐刷刷地呼道:“请殿下以社稷为重,以天下为重,早继大统啊!”
这就对了嘛,要是没你们的积极配合,孤王这个戏还怎么演下去。
“诸位爱卿莫要逼迫孤王啊。”赵构哽咽道:“诸位爱卿莫要逼迫孤王啊。”
“殿下!”
汪伯彦大叫一声,道:“殿下继位乃天命所归,人心所向。殿下,天命不可违,人心不可逆啊,殿下!”
“殿下!!!”群演们都卖力地叫了起来。
“父皇!皇兄!”
赵构仰天痛呼了一声,拜倒在地,痛哭流涕喊道:“孤王不孝不忠啊!孤王不孝不忠啊!”
“殿下!”
谢克家感动的眼含热泪,郑重劝慰道:“殿下为天下苍生为社稷复兴计,早继大统,才是真正的大忠大孝啊!请殿下受宝!”
“请殿下受宝!!!”
“唉……。”
赵构重重地叹了口气,对着北方,用力地叩了三个头,然后无奈地捧起了双手。
“康王受宝!”
谢克家十分庄严地将手中的宝函递到了赵构的手里。
嘿嘿,到手,搞定!
看到赵构接过宝函,群演都激动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天响的山呼声让赵构整个人都要飞了起来,飞向那个世俗间最高的神坛。
可在他轻飘飘就要脱离地面的那一刻,手里捧着的受命之宝却突然间变得沉重无比,硬生生地将他按在了现实的地面上。
这一刻,还来不及细细品尝的狂喜和兴奋瞬间退潮,他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极不和谐的黑点,越去擦拭黑点就变得越大,直到弥漫了整个天空。
乱世皇帝多悲切。
赵构的脑子里一直盘旋着这句话,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对不对,更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乱世中能不能摆脱悲切的宿命。
算了,不管这么多了,先坐上这个位置再说。
后面的套路大家都熟门熟路,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里上演着一幕幕无需剧透的好戏:百官上表劝进,不许。百官再上表,又不许。百官三上表,才勉为其难许以权听国事。
原本按孟太后的打算,是想赵构回到开封登基,毕竟开封是真正的国都、帝王之家;而济州的老百姓听说赵构受了玉玺,则纷纷请愿,让赵构就在济州把事给办了。
这事赵构还真有点犯难。
开封虽是帝都,但经过金人剽掠蹂躏已是面目全非,更重要的是金人好像还没走太远,要是冷不丁杀个回马枪,保不齐自己屁股还没坐热,就要跟老爹他们去北方放羊;济州稳是稳,不过济州也就是京东西路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州府,在这里登基,有点掉价。
就在赵构为这事犯难的时候,老宗泽又来了一封信,在信中,老宗泽为赵构的深明大义和牺牲精神点了一亿个赞,同时提出了一个建议:南京应天府乃艺祖兴王之地,取四方中,漕运尤易,在这里办事比开封啊什么的强多了。
赵构眼前一亮,看来这老头子还真是有两把刷子,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在南京登基,一来可以确保人身安全,有任何风吹草动,就可以从大运河跑路;二来不显寒酸,毕竟南京也是正儿八经的四京之一,赵家的发家之地。
“父皇他们走了快一个月了吧,再慢也快到真定府了吧。”赵构掰着指头在心里暗暗盘算着,“金人的马再快,也不会长翅膀,应天应该是安全的。”
不过赵构还是有点不放心,于是他命宗泽先勒兵分驻长垣、韦城,以备非常,关键时候还是我的宗泽老将军靠的住。
不久,宣抚司统制官韩世忠以兵来会,鄜延副总管刘光世自陕州来会,看着身边的军马越来越多,赵构感觉自己的腰板也硬了。
欧了,啥也不说了,启程去应天,当皇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