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将者,当放眼长远。”徐晃疑问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在夷陵、江州也设置水寨么?”
“末将当然想过!”甘宁曾也是在益州经历过,又率兵顺江而下、走遍长江的人,哪里会不明白上游几处隘口的重要性?夷陵扼守从荆州入蜀的门户,江州地处益州腹心、又接南中数郡,位置同样险要,水军只要扼守了牛渚、柴桑、夷陵、江州这四个地方,就足以控制整个长江流域:“只是……”
见对方面露疑难,徐晃转头问道:“只是什么?”说完他立即醒悟:“你是觉得自己管不到荆州、益州的水军?”
甘宁松了口气,说道:“江州的倒还好,末将也有些故人在里面,而荆州水军却多为黄祖、蔡瑁旧部,并不会卖我的面子。何况朝廷没有统合一江水军的诏书,末将纵然是有此心,恐也无此力。”
“现在可以了。”徐晃把头转了回去,专心看着江面,承诺道:“此事我已有所上疏,你这次先随我去江夏待一阵子,用不了多久,江州、夷陵的水军就会归你统管了。”
甘宁大喜,他这次也是受到调令让他随徐晃去江夏,本来还揣摩不定是什么意思,这回听到徐晃的话,高兴的不成样子:“多谢明公!末将这就催促儿郎们加快船速,看看平日里的操练有没有白费!”
他本是性情中人,说着便霍然转身,腰间的铃铛甩得清脆作响,他吆喝道:“蒋公奕!叫上面的人击鼓!这么点北风,还能叫它拖住了?”
徐晃在船头吹了一会北风,最后走回舱中,与陈矫、徐宣二人饮了几口热茶,心胸这才暖和起来。
“韦元将呢?”徐晃打量了一圈,见只有陈矫两个人,不禁问道。
徐宣说道:“韦康来江东的时日尚短,还是没有熟悉舟上波涛,才开船不久,就言身体不适,回去歇息了。”
“一会得派个医者去看看他。”徐晃说着便扭头嘱咐了长期跟随在身边的关平一声,他接着回忆道:“我也是北人,曾已经黄河之水已是天下最急最阔,熟料长江更为湍险,当初刚才的时候,我也是难受过好一阵子。”
他们三人说了会玩笑,徐晃话锋一转,当做闲谈一般将刚才船头的事告诉了面前二人。
“长江分割南北,倘其舟船尽归一旅,横绝水中,则南北恐有分域之危……眼下明公初移驻地,何必主动包揽?”陈矫听到这里,眉宇间萦绕着几分忧愁,他认为皇帝已经对徐晃多了些莫名的忌惮,这时候应该韬光养晦、明哲保身,怎么还能提议让甘宁节制整条长江的舟师?
陈矫在徐晃身边待了那么久,自然知道徐晃对朝廷、对皇帝是无限的赤胆忠心,可架不住天高路远、小人旁谮。他想借此事劝徐晃审慎局势,可对方似乎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一条长江算得了什么?甘兴霸是条蛟龙,岂能困在江滩上?”
徐晃难得的开起玩笑,却见陈矫、徐宣二人面色俱是端正严肃,一丝笑意也无,他只得叹了口气,看着随船身晃动出水纹的茶水,轻声道:“‘蛟龙’一言,是天子对甘兴霸的赞誉之辞。诸君不知,天子对甘兴霸寄予厚望,如今黄祖老矣,东莱的水军自编练以来,也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他日如何渡海辽东、三韩?”
陈矫并不满意这个答复,仍是说道:“国家要栽培甘宁,这与明公眼下的处境又有何干系?难道明公不包揽进言此事,甘宁就得不到拔擢了么?”
徐宣也附和道:“是啊,明公知否,自从调令下来后,秣陵里各种风声流言便一夜间传开了,都说是陛下对明公……”
“陛下对我如何?”徐晃面色冷了下来,语气有些不悦:“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年我本一介小卒,微不足道,就连战场上立了功劳也能被人轻易夺去……是陛下将我提拔于行伍,深恩厚泽,这才有今天的徐公明。我至今还记得当年在校场上,我突然被叫去对策的情景,那仿佛是在梦里一样……”
讲到这里,他似乎有些动情,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碗,像是喝酒一般将其饮尽:“所以我从不管外间有什么议论,我只会以一片赤诚待陛下,剖心置腹、赴汤蹈火,又有何辞!”
“能与明公共事,诚乃在下之幸。”陈矫性情忠直,很多方面与徐晃的性格投契,此时也是动容举杯,向对方敬道。
徐宣也有样学样,向对方敬茶。
他们不怕流言,只担心皇帝与徐晃二人君臣之间的关系是否真正产生裂痕,如果真到了最坏的地步,陈矫他们也不会弃人而走。
航行旬日,徐晃的舟师终于抵达江夏,在下船之前,甘宁忽然命人牵来一匹青骢马,手持缰绳,非要将其赠与徐晃:“明公不知,此马的来历倒是有一番故事。记得不知哪一日,末将曾在江上操练舟船,忽见此马离群奔驰于岸上,瞬息之间居然赶上了我麾下顺流顺风的快船,之后更是领先一头,疾驰如风。”
见徐晃听了这个新奇的故事,略有动心,甘宁遂道:“后来我派人拦下了这匹马,又寻到了贩马人,重金将其买下。只惜末将常年在水上,有良骏也是无用,今日倒不如赠与明公,以备代步之需。”
“明公,此等好马,不如收下吧。”韦康白着脸,他在关中时也很少见到这样骏的马,竟然主动开口说道。
徐晃也是识马懂马的,伸手接过了马缰,看着这匹青葱色、身上带有几块深绿斑点的马,知道确实是匹难得的神骏,满意的问道:“这马叫什么名字?”
甘宁赶紧说道:“还要请明公为其赐名!”
“既然如此。”徐晃看了看马,又抬眼看了看近处矗立的桅杆船帆,脱口道:“就叫‘快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