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叫刘濡好了。”皇帝心里一动,既随口起了名字,又默认了长女的身份。
甄宓一直观察着皇帝的神情,见状心满意足的应诺了。
刘姜在旁看着,竟有几分意外,好在最大的劲敌董氏已除,伏寿入主椒房势不可挡,就算以后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此间事了,皇帝也不再停留,便径自离殿而去。外间阳光正好,温暖而不炽热,走在殿中的道路上,皇帝忽然觉得眼睛被一处金光照了一下,走过去又不禁踩住那物。
穆顺赶紧从地上将那东西捡起,随着他的动作,一只脏兮兮、略显破旧的鹿角金步摇正在阳光下闪烁着暗淡的光芒。
看着这支熟悉的金步摇,恍然间,皇帝的思绪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午后,那天他初掌权柄不久,一切都还很稚嫩,那天……也是董皇后入宫的日子。他记得董皇后那天一直在寻找这件东西,他记得后来的一切似乎并没有想象中不如意,真论起来,对方做皇后这些年其实算是合格的,只不过……
董皇后喜好奢华,珍宝绮罗无数,却从不肯丢弃这一支工艺简单的金步摇,那时候皇帝还故意装不明白对方眼底的神采意味着什么,原来答案都在这支对方留下的金步摇里。
“穆顺。”皇帝的目光终于从那支金步摇上移开,他径直走上銮舆,在进入车厢前那低头的一瞬间,忽然开口吩咐道:“明日再传诏,将废后董……迁往上林苑宜春观。”
“谨喏。”虽不知皇帝怎么突然改了主意,但穆顺向来唯命是从,也不多说反对的意见。反正,皇帝即便睹物思人,废后也不会再回未央宫了,他试探的问道:“那此物是否……”
“拿去给她吧。”皇帝已进了銮舆,声音隔着车厢显得有些闷闷的:“不要缺了用度。”
穆顺心里有了底,很快应了下来。
快刀斩乱麻的解决董承的事情后,曹操正式入宫复命,作为除董首功,又为士人出了口多年恶气,这几日曹操的声望在朝中甚嚣尘上,无论谁都对他笑颜以对。在入宫的宫道上,曹操与王必趁着扈郎、车马的嘈杂声响,两人在四面空敞的车上轻声私语着,迎面便见到乘车而来的尚书令吴硕。
曹操的车马尚未停下,吴硕便远远地喝止车驾,老远的从车上下来,走过来向曹操谄笑着行礼:“曹公这几日为国家诛逆,着实乏累了。”
“既是为国家办事,便无乏累之说。”曹操同样是笑着看向吴硕,两人的关系在旁人看来似乎很不错的样子:“此事吴公也是出力甚多,操这回觐见陛下,也定要为吴公多多说情几句才行。不然,外朝人等不知吴公于此间所为,持论要将吴公一并入狱,岂不是我的过失?”
“不敢、不敢。”吴硕竟有些畏惧,虽然看似受了荀氏等人的承诺,但如今外朝对他的压力并不小。自己的声名太差,荀氏会不会过河拆桥、突然爱惜羽毛这谁也说不好,所以吴硕只得将门路走到曹操这里来,仅仅是因为曹操曾对他说过自己‘唯才是举’的理念。只要曹操看他还有用处,愿意保他,吴硕便能再次躲过一次清洗:“一切就有赖于曹公了!事成之后,愿为走牛马、填沟壑!”
“言重、言重!”曹操笑眯眯的摆摆手,寒暄了几句,双方车马便擦肩而过。
吴硕为了表示尊敬,特意让马车停靠在一边,让曹操先行过去,曹操拒绝了几次,终不得法,只好以急于应召为由先行离去。
“此人小人反复无常,唯利是图,明公果真要留他在身边?”王必往后看了一眼,目光流出几分不屑。
“君子难寻,小人却多得是。”曹操转头便收了笑,冷哼一声道:“文若如此助我,眼下却位居此等小人之下,他即便不说什么,我心里却好似代受其辱!董承一系被连根拔除,多少位置等着补上,哪里轮得到他吴硕?”
王必唯唯称是,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也不在乎曹操最后能给他什么,但只要不与吴硕这样的卑劣小人共事就可以了。
“我记得按旧制,三公、列卿以下行于道中,遇尚书令、仆射等,皆要回车预避。”曹操不知从哪里想起了这样一条规矩,这也是光武皇帝尊崇中台以来,内朝权势压过外朝的一个标志之一:“我刚才没有预先避让吧?”
见曹操自行检讨,作为下属的王必自然要为其找借口开脱:“这不是明公的错失,是吴硕有意谄媚,自行坏了规矩。刚才明公几次要避于道旁,让其先行,可他坚持不可,而诏书急宣,不得耽搁……这哪里怪得了明公!”
“是了,这不能怪我。”曹操坦然的接受了王必的理由,微微颔首,一语双关的说道。
到了第二天,尚书令吴硕便因司隶校尉曹操弹劾其失仪之罪,被皇帝下诏罢免,之后又被狱中的胡邈等人牵扯,还是没能逃过身死人亡的结局。
董氏覆亡以后,曹操一系迅速踩着董氏崛起于朝堂,前者留下的空白也大部分被曹操举荐的人一一填补。
如曹操昔日在兖州的谋士荀彧正式接过了尚书令的位置,曹操的妻族、好友、济北相丁冲北征入朝成为了司隶校尉,兖州治中从事毛玠也成为吏部侍郎,参与考评官员政绩……此外还有王必、郭嘉、董昭、魏种等人也各有提拔。
曹操本人则是在短时间内三次拔擢,一跃成为了车骑将军、录尚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