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叙、张横等人虽然在皇帝身边担任护卫,每日见的都是公卿,听的都是国事,能够学习到从未学习过的东西。但他们出自战场,年轻气盛,对军功仍带有发自内心的向往。彼等立功心切,见皇帝也不反对,急忙自荐领命,匆匆下台要整装到远处的混战中分一杯羹。
“走!”张横又黑又瘦,猴子一般的身材,跳到马背上的动作殊为矫健。虽然称呼唤作辅兵,但南北军的辅兵仍是日常训练不辍,那两百名辅兵在张横的带领下,很快有序的从营中冲了出去,沿着前面步兵营行径的道路直突敌阵。
“你倒是跑得快!”姜叙望着张横猴急的模样,畅意的笑道,随即也带着调拨自己的兵马杀出去了。
这一下本就只剩万人的大营又少了近两千人,荀攸似乎觉得不妥,出声言道:“臣观袁军营中似有余力,陛下仍需稳慎。”
他只是想借此表达自己的忠悃与忧君之事,如果真要阻拦,这话在张横等人兴冲冲领命时就该说出口了。可见在荀攸心中,大营兵马不过七千并不是问题,不仅是袁绍的优柔寡断,即便他难得兵行险着,也绕不过始终游离混战之外,即战即退、从不参与缠斗的骑兵。
“心不在此,徒留无益。”皇帝的话说得荀攸一愣,竟不知道皇帝指代的是谁,或许不单指一个人,而是很多人都对得上其指:“倒不如给彼等一个好去处。”
荀攸内心猛地一抖,几乎要轻说出声。
这时皇帝已在身边的席榻上坐了下来,并指了指两旁席榻,鲁肃等人自觉的搬来屏风将君臣几个半包围着,开口正对着空阔而拥挤的战场,最远处的聊城仿佛是在人潮翻涌起伏的孤岛。
皇帝的目光在战场上逡巡几回之后便收了回来,他开口问道:“我曾阅《汉纪》,其中有言我光武皇帝用兵,往往是‘见小敌怯,见大敌勇’。荀君知道这是何意?”
荀攸低眉答道:“臣以为,敌寡我众,便要以怯御敌,稳慎用兵,不得大意,这是战胜之道。而敌众我寡,譬如光武皇帝与贼战于昆阳,当择一战机,勇决奋进,此亦是战胜破敌之道。”
“如今可算是敌众我寡?”皇帝对荀攸露出一抹笑意。
荀攸知道皇帝这是在回答他先前的谏言,顶着防守薄弱也要将能出战的主力调上去,这也不乏是‘见大敌勇’的表现。
只是眼前这‘大敌’,跟光武皇帝当年面对的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昔人谓光武皇帝‘见小敌怯,见大敌勇’,我独不然。”皇帝敛了笑意,看着远处惨烈厮杀的战场,人死的多了、血流的多了,两次御驾亲征都没有近距离上阵的他竟有种不真实的错觉,像是在隔着老远看屏幕上的战争投影。
皇帝轻轻摇头,甩掉了这个荒谬的想法,他开口接着说道:“我是见大敌怯,见小敌勇。东征一战,如舟行江上,一路顺风顺水,似有天助。殊不知越是如此,我内心越是怯矣。”
鲁肃侍立在身侧不远处,听到这话心里瞬间提起了好奇心,‘见大敌怯,见小敌勇’,皇帝怎么会用这句与光武皇帝截然不同的话来形容自己?
“荀君知我意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