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良正晕晕沉沉的趴伏在亲兵北上,不想身后一匹马突然撞了上来,接着便是背甲上被砍了一刀。这突然的冲击仿佛有堵墙倒在身上,那亲兵就被撞倒在地后,也不再管颜良死活,连爬带跑的逃了。
马蹄顺势踩踏在颜良的背上,他很快就昏死了过去,在死前的一刻,他竟然还想的是为何张郃做得到,自己就做不到。
漫天的雨幕在结束战后没多久就在顷刻间拉了下来,天地之间茫茫然全是水汽,早先弥漫四野的尘土、血水被这突如其来的求雨冲刷得干干净净。平静的河水突然暴涨,汹涌澎湃,霎时间冲毁了最后一小截岸边的浮桥。
在河水的东边,刚刚行军渡河、重新扎好的营盘上迎着风雨飘扬着一面‘汉’字红底大纛,在濛濛的雨中犹如一团烈火,明白的昭示着这场初战的胜利者。
宽阔简单的营帐边上横放着一张木榻,榻上还铺着夏日的蔺席竹簟,换上一副轻衫的少年正肘撑着矮几、手支着头,闲适的坐在席榻上,借着透进帐中的天光,仔细听着篷顶密集的雨声。身旁同样是几个身着常服的同龄人,也分左右坐在一块。
在少年的身后,立着一只衣架,上面挂戴着精钢打造的明光铠,铠甲的前面又摆着一张小桌,桌上的架子上横放着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剑。
“这场雨来得及时。”秘书郎士孙萌打破了沉静,轻声说道:“若是早来一刻,颜良所部或会借雨走脱,我等恐怕难得全功。而若是晚来一分,袁绍大军突至,我等军阵未整,恐为其乘衅,实在是如有天助。”
“以今日之见,颜良此人性狭,可为冲阵之将,不能独任领兵。”秘书郎裴潜看了士孙萌一眼,也在一边附和道:“袁绍亲任其人已久,仍不自知,遭此大败,也是必然之势。”
“天助又如何?”除了头上插着的那根青玉发簪,皇帝在一众少年中穿着并无特殊之处,但他似乎永远是那众星拱辰的存在,一张口,便让所有人把目光移在他的身上:“仗还是得继续打,这雨让我等有时间休整,却也让道路泥泞,骑兵不便奔跑——这也不见得是天助。”
“若真有天助,怎么不见昆阳之星?”
皇帝的一声笑言,让众人都笑不起来。
座中唯有裴潜是可以与皇帝玩笑几句的,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弱冠的他性格逐渐沉稳,曾经言笑无忌的少年也逐渐远去了。
裴潜不再接茬,其余的如王粲、韦康、温恢等人也更不好说话了。
士孙萌心里觉得奇怪,皇帝常将德运虽改、天命仍在汉室之语挂在嘴边,甚至开始在私底下让灵台的龟卜待诏姜合,李庶等人开始琢磨谶语。可他有时的言行,却又好似根本不把天命、鬼神当回事,对他来说,好像这些都只是能用、就能随手拿起的工具。
这个想法在士孙萌看来实在匪夷所思,他不敢去想,更不敢相信世上真有不信天命、鬼神的人,就算有,也不该是皇帝。